小坡的生日18、醒了


  小老虎們看着雖然個子很大,可是歲數都很小,說話行事有些“傻拉光雞”的。南星是多麼糊塗啊,可是跟小虎們一塊兒玩,他居然顯出很聰明鬼道的樣兒來。至於小坡,那更不用說了,他出口氣兒,都好似,在小虎們看,有頂大的價值和作用。仙坡和兩個馬來小妞也十分叫好,小虎們爭着管她們叫姐姐。三多的妹妹向來是大氣不出的老實頭,也居然敢叫小虎們稱呼她作姑姑!

  他們在山洞裏玩了半天“摸老瞎”,——三多老作瞎子。因爲他只有一隻眼,又跑得慢,始終捉不到別人。把“摸老瞎”玩膩了,小虎們請小坡畫圖,於是他得意非常的畫了一山洞的小兔兒。

  “到你們的學校去看看,好不好?”南星看小坡畫兔,已經看厭煩了,這樣問。

  “不用吧!好容易剛出來,再叫糟老頭子給捉進去,可不是玩的!”小虎們說。

  “不要緊哪,咱們跳在牆頭上看一看,不用進去呀!”南星是急於找着糟老頭子,看看他怎樣教老虎們唸書。“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等着。”三多的心裏怕糟老頭子。“不必害怕,三多,有我呢!”小坡說。

  三多擠咕着瞎眼睛,低聲兒說:“你們一定叫我去,就去吧!”

  大家出了山洞,順着出路走,路上的鹿巡警已經全臥在路旁打盹兒。南星看出便宜來,跳上鹿背騎了一會兒,老鹿也沒言語。

  老虎學校是在一個山環裏,門口懸着一塊大木匾,上面寫着校訓(是糟老頭子的筆跡,三多認識):“不念就打!”他們跳上牆去往裏看:校門裏有一塊空地,好象是運動場,可是沒有足球門,籃球筐子什麼的,只有幾排比胳臂還粗的木樁子,上面還拴着幾條小虎。他們都落着淚,在樁子四圍亂轉。

  “老頭子又生氣了!”牆上的小虎們低聲的說:“看,他們還在這兒拴着呢,大概是沒算上算學題目來,不準回家吃飯!”

  這片空場後面,是一個小樹林,樹上正開着些白花。小坡往四外看了半天,找不到講堂,他問小虎們:“講堂呢?”“這就是呀!”小虎們指着那塊空地說:“那些木樁便是我們的座位,一進學校門,老頭子就把我們拴上,多咱背上書來,多咱放開。”

  “嘔!”小坡心中也有點害怕。

  “小坡!小坡!”從牆根下發出這個聲音。

  “誰呀?”小坡輕輕的問。

  “我!”好象嗗拉巴唧的聲兒。

  小坡探着頭兒看,可不是,嗗拉巴唧在靠牆根的一根木樁上拴着呢。

  “你怎麼叫人家給捉住啦?”小坡問。

  “先把我放開再說吧!”嗗拉巴唧委委屈屈的說。“誰帶着刀子呢?去把他的繩子割斷了!”小坡問。大家一齊搖頭。

  “你們戴着童子軍帽兒,怎麼不帶刀子呢?”小坡問小虎們。

  “我們的牙比刀子還快,幹什麼還帶刀子?”小虎們很得意的說,說完,全張開大嘴,露出白牙來。

  “快一點呀!”嗗拉巴唧在底下央求道。

  “你們下去咬斷他的繩子呀!”南星向小虎們說。“萬一叫糟老頭子看見呢!”他們這樣推辭。

  三多聽見他們說糟老頭子,打了一個冷戰,整個的“毛朝下”由牆頭掉下去了,正掉在嗗拉巴唧的脊樑上。嗗拉巴唧拉住三多說:“你要是沒帶刀子呀,咱們倆就一齊往起活動這個木樁,把木樁拔起來,我也就可以跑啦。”“就是拔起木樁,繩子不是還在你脖子上拴着嗎?”三多問。

  “那你就不用管啦!”嗗拉巴唧很着急的說。

  三多沒再說什麼,同嗗拉巴唧一齊用力搖動木樁子。小坡和南星的膽子大,也跳下去幫着他們。人多好辦事,不大的工夫,木樁已有些活動氣兒了。大家繼續用力搖,小坡低聲喊着,左!右!左!右!好叫大夥兒一齊向同一方向用力。南星不大辨得清左右,於是他接過來叫:瞎子!嗗拉巴唧!瞎子嗗拉巴唧!因爲三多是站在左邊,嗗拉巴唧站在右邊。

  一來二去,他們把樁子拔出來了。小坡們先跳上牆去,嗗拉巴唧把木樁往起一扔,他們在上面接住,然後大家象提汲水的罐子一樣,把他給拉上來。他喘了一口氣,轉了一回眼珠,趕緊的說:“快跑哇!老頭子一會兒就回來!”

  大家跳下牆去,撒腿就跑。嗗拉巴唧叫木樁和大麻繩給贅住,一邁步便摔了個大跟頭。

  “你們得揹着我呀!”他躺在地上求救。

  “你那麼大個兒,誰背得動聽!”大家一齊說。“頂好放風箏吧!”兩個馬來小妞出了主意。

  “對!”南星首先贊成。

  大家拿起木樁,跑出幾步,把繩子拉直,一齊喊:“起!”喝!真有趣!眼看着嗗巴唧起在空中,雙手平伸,腿兒撇着一點,真象個大風箏。大家非常高興,越跑越快,繩子也越放得直。跑着跑着,只聽“哎喲”一聲,大家忙回頭看:嗗拉巴唧的兩腿騎在一個大樹枝上,腦袋頂着一對睡覺的烏鴉!大家忙往回跑,鬆開繩子,七手八腳的爬上樹去,把他給救下來。

  嗗拉巴唧飛了半天,頭有點發暈,掙扎着說:“別跑了!別跑了!先歇一會吧!”

  大家圍着他坐下。南星和三多們以前都沒見過他,仔細的端詳,一邊看還一邊批評:“眼珠兒轉得真靈動!”“摔跟頭也真脆!”“當風箏也不壞!”……

  “別胡說啦!”小坡恐怕嗗拉巴唧挑眼,喝住他們,然後問他:嗗拉巴唧,你怎麼啦?老頭子把你拴起來了?”“我等你,你老不回來,一着急,我一個人來了。正趕上老頭子教數學,我就偷偷的坐在牆根底下了。那知道,又被他看見了,他問我:一個蘋果兩人吃,一人該吃多少?”“自然是一個人吃一半!”大家一齊顯聰明。

  “怎會是一半?我說的是:誰能搶,誰多吃一口,不一定!”“有理呀!”大家以爲這個答案非常的高明。

  “有理!”他含着淚說:“老頭子可炸了呢!沒容分說,三下兩下把我拴在木樁上了;外帶着拴得真結實,把手指頭磨破了,也解不開扣兒!”

  “現在他在那兒呢?”小坡問。

  “他又給鉤鉤迷魂藥喝去了!可憐的鉤鉤!”

  “可憐的鉤鉤!”大家一齊說。

  “咱們找她去,好不好?”小坡問。

  “萬一遇見了老頭子,他硬掐額脖的灌咱們迷魂藥兒,怎麼好呢?”嗗拉巴唧說,掉下一整串眼淚。

  “那倒不要緊,”小虎們說:“咱們找些東西蒙上嘴,就灌不下去了!”

  大家一齊立起來,不約而同的把嗗拉巴唧的褂子脫下來,一人由褂裏上撕下一條布來,把嘴嚴嚴的蒙好。“走呀!”南星用力喊,因爲嘴蒙得很緊,說話有些不方便。

  嗗拉巴唧認識路,在前面走,大家在後邊跟着,扛着他的木樁和大繩子,免得叫他跌倒。

  過樹林,爬小路,走了半天,到了一個小山洞。洞裏燈光還亮着,裏邊出來些歌聲,聽着很清亮悅耳。洞外的小樹全好似低着頭兒聽唱,已經聽入了神,葉兒連動也不動。

  “鉤鉤唱呢!”嗗拉巴唧回頭告訴他們。

  大家都擠在洞口往裏看,果然有個一朵花似的大姑娘,伸着又白又長又香軟的脖兒唱呢。她身上披着件用半紅的樹葉作成的衫子,頭上戴着個各色野花組成的花冠,腳兒光着,踩着一塊很花哨的豹皮。

  “鉤鉤!鉤鉤!”嗗拉巴唧低聲的叫。

  鉤鉤忽然不唱了,說:“又是你呀?三番五次的來找我,討厭不討厭啦?!”

  “她又喝了迷魂藥!”嗗拉巴唧對大家說。

  “你過去親親她的腦門,迷魂藥就解了!”小老虎們出了主意。

  嗗拉巴唧輕輕的進去,抱住鉤鉤,在她腦門上吻了一下。果然,鉤鉤醒過來,拉着他的手說:“嘔!嗗拉巴唧!這是什麼地方呀?”

  “山洞!”大家一齊回答。

  “嘔!咱們快回家吧!我不願意住山洞!我的鞋呢?”她看着自己的白腳,一個勁兒問:“我的鞋呢?”大家全低着頭找,並找不到她的鞋。

  “找些樹葉包上好啦!”小坡說。

  “頂好是香蕉葉子,要是椰子葉兒可有點刺鬧的慌!”仙坡說。

  正在這個當兒,他們忽然聽見有人咳嗽了一聲,跟着,有人高聲的說話。他們全閉着氣聽:“我問他兩個人分一個蘋果,一人該分多少。你猜他說什麼?不一定!不一定?好!拴上!永遠不放!”“就得這樣懲治他們,這羣小孩子們!一天到晚亂吵,不愛念書!拴上!永遠不放!”

  “壞了!糟老頭子!”三多聽出語聲來,嚇得直往洞裏退。“壞了!父親來了!”小老虎們低聲的說,說完就往樹後邊跑。

  “打呀!”南星擦拳磨掌的說。

  “不能打呀!幹不過他們哪!”嗗拉巴唧說。

  當!當!當!

  “老頭子在石頭上磕菸袋呢!”三多的妹妹說。“跑哇!”南星聽見大煙袋響,也着了慌。

  鉤鉤也不顧得找鞋了,光着腳就往外跑,拉着嗗拉巴唧。“放風箏啊!”兩個馬來小妞說:“嗗拉巴唧,快跑!”嗗拉巴唧和鉤鉤往前跑,小坡們騎上木樁,“起”!起在半空中。

  小坡耳旁忽忽的直響,在空中左一歪,右一閃,飄飄搖搖,飄飄搖搖,心中似乎是明白,又似乎有點發糊塗。繩兒忽然彎下去,他落下許多來,腳指頭擦着樹梢兒。繩子忽然拉直了,他又飛上去,一擡手就可以摸着星星。落,落,落,心中有點發虛。起,起,起,腦袋有些發脹。往左一歪,往右一閃,又有些發暈。有時候,一直的往下落,好象一片樹葉,無依無靠的往下飄,手腳也沒了勁,隨着風兒飄,越落下面越深,怎麼也看不見地。哎呀,哎呀,又高起去了;剛一喘氣,忽——又頭朝下落下來了!

  飛着飛着,嗗拉巴唧不見了,只有那根繩兒在空中飄着。小坡想抓住繩子,哼!東抓一把,西抓一下,怎麼也夠不着。“仙!仙!南星!”他用力的叫。

  沒有人答應!

  哎呀!下面敢情是大海!黑咕嚨的大海!怎麼辦!

  身子一直往下落,眼看着就擦着水皮了!登時出了一身熱汗,要喊也喊不出來。

  “壞了!”好容易由胸口擠出這麼兩個字。氣舒了一些,用力一挺身,往平了一蹬腳,醒了!

  嘔!原來是作夢呢!

  小坡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想了會兒,趕緊拿起枕頭來:還好!那塊紅綢子寶貝還在那兒!

  “記得把紅綢子扔了,扔在了那兒呢?想不起來了!真有趣!什麼時候再過生日呢?過生日作夢都特別有意思!張禿子也不是到底又作了猴王沒有?……”

  “仙!仙!”他叫了兩聲。

  仙坡還睡得怪香的呢。

  “別叫了,叫她好好睡吧!仙,你睡吧,我不吵你!”小坡真是愛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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