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列傳第七 劉敬宣 劉懷肅 劉粹 孫處 蒯恩 向靖 劉鍾 虞丘進 孟懷玉 胡藩 劉康祖

起家王恭前軍參軍,又參會稽世子元顯徵虜軍事。隆安二年,王恭起兵京口,以誅司馬尚之爲名,牢之時爲恭前軍司馬。恭以豪戚自居,甚相陵忽,牢之心不能平。及恭此舉,使牢之爲前鋒,牢之遣敬宣襲恭,敗之。元顯以敬宣爲後將軍諮議參軍。

三年,孫恩爲亂,牢之自表東討,敬宣請以騎傍南山趣其後。吳賊畏馬,又懼首尾受敵,遂大敗之,進平會稽。遷後軍從事中郎。

宋武帝既累破祅賊,功名日盛,敬宣深相憑結。元顯進號驃騎,敬宣仍隨府轉。元顯驕肆,羣下化之,敬宣每預宴會,調戲無所酬答,元顯甚不悅。

元興元年,牢之南討桓玄,元顯爲征討大都督,日夜昏酣。牢之以道子昏闇,元顯淫兇,慮平玄之日,亂政方始;會玄遣信說牢之,牢之慾假手於玄誅執政,然後乘玄之隙,可以得志天下。將許玄降。敬宣諫恐玄威望既成,則難圖。牢之怒曰:“吾豈不知今日取之如反覆手,但平後令我奈驃騎何?”遣敬宣爲任。

玄既得志,害元顯,廢道子,以牢之爲會稽太守。牢之與敬宣謀襲玄,期以明旦。爾日大霧,府門晚開,日旰,敬宣不至。牢之謂謀泄,欲奔廣陵,而敬宣還京口迎家。牢之謂已爲玄禽,乃縊而死。敬宣奔喪,哭畢,就司馬休之、高雅之等俱奔洛陽,往來長安,求救於姚興,後奔慕容德。

敬宣素明天文,知必有興復晉室者。尋夢丸土服之,覺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吞,吾當複本土乎。”乃結青州大姓諸崔、封謀滅德,推休之爲主。時德司空劉軌大被任,高雅之又要軌,謀泄,乃相與殺軌而去。會宋武帝平京口,手書召敬宣,即馳還,襲封武岡縣男,後拜江州刺史。

劉毅之少,人或以雄桀許之。敬宣曰:“此人外寬內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逢,當以陵上取禍。”毅聞深恨。及在江陵,知敬宣還,尋知爲江州,大駭惋。敬宣愈不自安。安帝反正,自表求解。武帝恩款周洽,所賜莫與爲比。敬宣女嫁,賜錢三百萬,雜彩千匹。

帝方大相寵任,欲令立功。義熙三年,表遣敬宣伐蜀。博士周祗諫,以爲“道遠運漕難繼,毛修之家讎不雪,不應以得死爲恨。劉敬宣蒙生存之恩,亦宜性命仰答。將軍欲驅二死之甘心,忘國家之重計,愚情竊所未安”。不從。假敬宣節,監徵蜀諸軍事。敬宣至黃武,去成都五百里,食盡,遇疾疫而還。爲有司奏免官。

五年,武帝伐慕容超,除中軍諮議參軍,與兗州刺史劉藩大破超軍,進圍廣固,屢獻規略。盧循逼建鄴,敬宣分領鮮卑獸斑突騎,置陣甚整。循走,仍從南討,爲左衛將軍。敬宣寬厚,善待士,多伎藝,弓馬音律,無事不善。尚書僕射謝混美才地,少所交納,與敬宣遇便盡禮。或問混:“卿未嘗輕交,而傾蓋劉壽,何也?”混曰:“孔文舉禮太史子義,天下豈有非之邪。”

初,敬宣蜀還,劉毅欲以重法繩之。武帝既相任待,又何無忌謂不宜以私憾傷至公。毅雖止,猶謂武帝曰:“平生之舊,豈可孤信?光武悔之於龐萌,曹公失之於孟卓。宜深慎之。”毅出爲荊州,謂敬宣曰:“欲屈卿爲長史、南蠻,豈有見輔意乎?”敬宣懼禍,以告武帝。帝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無過慮。”後領冀州刺史。

時帝西討劉毅,豫州刺史諸葛長人監太尉軍事,貽敬宣書曰:“盤龍狼戾專恣,自取夷滅。異端將盡,世路方夷,富貴之事,相與共之。”敬宣報曰:“下官常懼福過災生,實思避盈居損。富貴之旨,非所敢當。”便以長人書呈,帝謂王誕曰:“阿壽故爲不負我。”

十一年,進號右軍將軍。時晉宗室司馬道賜爲敬宣參軍。會武帝西征司馬休之,而道賜乃陰結同府闢閭道秀、左右小將王猛子等謀反。道賜自號齊王,規據廣固,舉兵應休之。猛子取敬宣刀殺敬宣,文武佐吏即討道賜、道秀、猛子斬之。先是敬宣嘗夜與僚佐宴,空中有投一隻芒屩於坐,墜敬宣食盤上,長三尺五寸,已經人着,耳鼻間並欲壞,頃之而敗。喪至,武帝臨哭甚哀。子光祖嗣。宋受禪,國除。

劉懷肅,彭城人,宋武帝從母兄也。家世貧窶,而躬耕好學。仕晉爲費令。及聞武帝起義,棄縣來奔。

義熙元年,爲輔國將軍、淮南歷陽二郡太守。二年,又領劉毅撫軍司馬,以建義功,封東興縣侯。其冬,桓石綏、司馬國璠、陳襲於胡桃山聚衆爲寇,懷肅討破之。江、淮間羣蠻及桓氏餘黨爲亂,懷肅自請討之,及行失旨,毅上表免懷肅官。三年卒,追贈左將軍。無子,弟懷慎以子蔚祖嗣,位江夏內史。

蔚祖卒,子道存嗣,位太尉江夏王義恭諮議參軍。孝武伐元兇,道存出奔義軍,元兇乃殺其母以徇。景和中,爲義恭太宰從事中郎。義恭敗,以黨與下獄死。

懷肅次弟懷敬,澀訥無才能。初,武帝産而皇妣殂,孝皇帝貧薄,無由得乳人,議欲不舉,帝從母生懷敬,未期,乃斷懷敬乳而自養帝。帝以舊恩,懷敬累見寵授,至會稽太守。時以爲速,武帝曰:“亡姨於我恩重,此何可忘?”歷尚書,金紫光祿大夫。

懷敬子真道爲錢唐令,元嘉十三年,東土飢,帝遣揚州中從事史沈演之巡行在所,演之表真道及餘杭令劉道錫有美政。上嘉之,各賜谷千斛,以真道爲步兵校尉。

十四年,出爲樑、南秦二州刺史。十八年,氐帥楊難當侵寇漢中,真道討破之,而難當寇盜猶不已,文帝遣龍驤將軍裴方明率禁兵五千,受真道節度。十九年,方明至武興,率太子積弩將軍劉康祖等進軍,大致克捷,以真道爲建威將軍、雍州刺史,方明輔國將軍、樑南秦二州刺史。又詔故晉壽太守姜道盛殞身鋒鏑,可贈給事中,賜錢十萬。道盛注古文尚書行於世。真道、方明並坐破仇池斷割金銀諸雜寶貨,又藏難當善馬,下獄死。 懷敬弟懷慎,少謹慎質直。從宋武帝征討,位徐州刺史。爲政嚴猛,境內震肅。以平廣固、盧循功,封南城縣男。十二年,武帝北伐,以爲中領軍、徵虜將軍,宿衛輦轂。坐府內相殺免官。雖名位轉優,而恭恪愈至。每所之造,位任不踰己者,皆束帶門外下車,其謹退類如此。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進爵爲侯,位五兵尚書,加散騎常侍、光祿大夫。景平元年,遷護軍將軍。祿賜班於宗族,家無餘財,卒諡肅侯。

子德願嗣。大明初,爲遊擊將軍,領石頭戍事。坐受賈客韓佛智貨,下獄奪爵。後爲秦郡太守。德願性粗率,爲孝武狎侮。上寵姬殷貴妃薨,葬畢,數與羣臣至殷墓。謂德願曰 :“卿哭貴妃若悲,當加厚賞。”德願應聲便號慟,撫膺擗踊,涕泗交流。上甚悅,以爲豫州刺史。又令醫術人羊志哭殷氏,志亦嗚咽。他日有問志:“卿那得此副急淚?”志時新喪愛姬,答曰:“我爾日自哭亡妾耳。”志滑稽,善爲諧謔,上亦愛狎之。

德願善御車,嘗立兩柱,使其中劣通車軸,乃於百餘步上振轡長驅,未至數尺,打牛奔從柱間直過,其精如此。孝武聞其能,爲之乘畫輪車,幸太宰江夏王義恭第。德願岸着籠冠,短朱衣,執轡進止,甚有容狀。永光中,爲廷尉,與柳元景厚善。元景敗,下獄誅。

懷慎庶長子榮祖,少好騎射,爲武帝所知。及盧循攻逼,時賊乘小艦入淮拔柵,武帝宣令三軍不得輒射賊。榮祖不勝憤怒,冒禁射之,所中應弦而倒,帝益奇焉。以戰功,參太尉軍事,從討司馬休之。彭城內史徐逵之敗沒,諸將意沮,榮祖請戰愈厲,上乃解所着鎧授之。榮祖陷陣,身被數創。及帝北伐,轉鎮西中兵參軍。水軍入河,與朱超石大破魏軍於半城。帝大饗戰士,謂榮祖曰:“卿以寡克衆,攻無堅城,雖古名將何以過此。”永初中,爲輔國將軍。追論半城功,賜爵都鄉侯。榮祖爲人輕財貴義,善撫將士;然性褊,頗失士君子心。卒於官。

懷慎弟懷默,江夏內史。子孫登,武陵內史。孫登子亮,少工刀楯,以軍功封順陽縣侯,歷樑、益二州刺史。在任廉儉,所得公祿,悉以還官,宋明帝下詔褒美。亮在梁州忽服食,欲致長生,迎武當山道士孫懷道使合仙藥,藥成,服之而卒。及就斂,屍弱如生。諡曰剛侯。

孫登弟道隆,前廢帝景和中,位右衛將軍,封永昌縣侯,委以腹心之任。泰始初,又爲明帝盡力,遷左衛將軍、中護軍。賜死,事在建安王休仁傳。

劉粹字道衝,沛郡蕭人也。家在京口。初爲州從事,從宋武帝平建鄴,徵廣固,以功封西安縣五等侯。累遷中軍諮議參軍。盧循之逼,京口任重,文帝時年四歲,武帝使粹奉文帝鎮京口。後爲江夏相。

族兄毅貳於武帝,粹不與毅同而盡心武帝。帝將謀毅,衆並疑粹在夏口,帝愈信之。及大軍至,竭其誠力。事平,封灄陽縣男。永初元年,以佐命功,改封建安縣侯。文帝即位,爲雍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三年,討謝晦。初,晦與粹善,以粹子曠之爲參軍,至是帝甚疑之。王弘曰:“粹無私,必無憂也。”及受命南討,一無所顧。文帝以此嘉之。晦亦不害曠之,遣還。粹尋卒,曠之嗣。 粹弟道濟,位益州刺史,任長史費謙等聚斂,傷政害人。初,晉末有司馬飛龍者,自稱晉宗室,走仇池。元嘉九年,聞道濟綏撫失和,遂自仇池入綿竹爲亂,道濟遣軍討斬之。先是道濟以五城人帛氐奴、樑顯爲參軍督護,費謙固執不與;遠方商人至者,謙又抑之。商旅呼嗟,百姓鹹欲爲亂,氐奴等因聚黨爲盜,及趙廣等詐言司馬殿下猶在陽泉山中。蜀土僑舊翕然並反,奉道人程道養,言是飛龍。道養,枹罕人也。趙廣改名爲龍興,號爲蜀王、車騎大將軍、益樑二州牧,建號泰始元年,備置百官,以道養弟道助爲驃騎將軍、長沙王,鎮涪城。廣自號鎮軍將軍,帛氐奴爲徵虜將軍,樑顯爲鎮北將軍,奉道養圍成都。道濟遣中兵參軍裴方明頻破之。

十年正月,賊復大至,攻逼成都,道濟卒,方明等共埋屍於後齋,使書與道濟相似者爲教。酬答籤疏,不異常日,雖母妻不知也。二月,道養升壇郊天,方就柴燎,方明擊,大敗之。會平西將軍臨川王義慶使巴東太守周籍之帥衆援成都,廣等屯據廣漢,分守郫川。籍之與方明攻郫,克之。方明禽僞驃騎將軍司馬龍伸,斬之。龍伸即道助也。涪、蜀皆平。

俄而張尋攻破陰平,復與道養合,逃於郪山,其餘羣賊出爲盜不絕。文帝遣甯朔將軍蕭汪之討之。十四年,餘黨乃平,遷趙廣、張尋等於建鄴。十六年,廣、尋復與國山令司馬敬琳謀反,伏誅。

粹族弟損字子騫,衛將軍毅從父弟也。父鎮之字仲德,以毅貴顯,閒居京口,未嘗應召 。常謂毅,“汝必破我家”。毅甚畏憚,每還京口,未嘗敢以羽儀入鎮之門。以左光祿大夫徵,不就,卒於家。損元嘉中爲吳郡太守,至昌門,便入太伯廟。時廟室頹毀,垣牆不修,損愴然曰:“清塵尚可髣佛,衡宇一何摧頹!”即令修葺。卒,贈太常。

損同郡宗人有劉伯龍者,少而貧薄,及長,歷位尚書左丞,少府,武陵太守,貧寠尤甚。常在家慨然,召左右將營十一之方,忽見一鬼在傍撫掌大笑。伯龍嘆曰:“貧窮固有命,乃復爲鬼所笑也。”遂止。

孫處字季高,會稽永興人也。籍注字,故以字行。少任氣,武帝徵孫恩,季高樂從。及平建鄴,封新夷縣五等侯。盧循之難,武帝謂季高曰:“此賊行破,非卿不能破其窟穴。”即遣季高泛海襲番禺,拔之。循父嘏、長史孫建之、司馬虞尪夫等輕舟奔始興,即分遣振武將軍沈田子等討平嶺表諸郡。循於左裏走還襲廣州,季高破走之。義熙七年,季高卒,追贈南海太守,封候官縣侯。九年,武帝表贈交州刺史。

蒯恩字道恩,蘭陵承人也。武帝徵孫恩,縣差恩伐馬芻,常負大束,兼倍餘人。每舍芻於地,嘆曰:“大丈夫彎弓三石,奈何充馬士。”武帝聞之,即給器仗。自徵祅賊,常爲先登,膽力過人,甚見愛信。於婁縣戰,箭中右目。平京城,定建鄴,以軍功封都鄉侯。從伐廣固,破盧循,隨劉藩追斬徐道覆,與王鎮惡襲江陵,隨朱齡石伐蜀,又從伐司馬休之。自從征討,凡百餘戰,身被重創。武帝錄其前後功,封新寧縣男。

武帝北伐,留恩侍衛世子,命朝士與之交。恩益自謙損,與人語常呼官位,自稱鄙人,撫士卒甚有恩紀。世子開府,再遷爲司馬。後入關迎桂陽公義真,沒於赫連勃勃。傳國至孫,無子,國除。

向靖字奉仁,小字彌,河內山陽人也。名與武帝祖諱同,故以小字行。彌與武帝有舊,從平京城,參建武軍事,進平建鄴,以功封山陽縣五等侯。又從徵廣固,討盧循,所在着績,封安南縣男。武帝西伐司馬休之,徵關中,並見任使。及帝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縣侯,位太子左衛率,加散騎常侍。卒於官。 彌立身儉約,不營室宇,無園田商貨之業,時人稱之。

子植嗣,多過失,不受母訓,奪爵。更以植次弟楨紹封,又坐殺人,國除。

楨弟柳字玄季,有學義才能,立身方雅。太尉袁淑、司空徐湛之、東揚州刺史顔竣皆與友善。及竣貴,柳猶以素情自許,不推先之。順陽範璩誡柳曰:“名位不同,禮有異數,卿何得作曩時意邪?”柳曰:“我與士遜心期久矣,豈可一旦以勢利處之。”及柳爲南康郡,涉義宣事敗,系建康獄。屢密請竣,

求相申救。孝武嘗與竣言及柳事,竟不助之。柳遂伏法。璩字伯玉,平北將軍汪曾孫也,位淮南太守。

劉鍾字世之,彭城人也。少孤,依鄉人中山太守劉回共居,常慷慨於貧賤。從宋武帝征伐,盡其心力。及義旗建,帝板鍾爲郡主簿,曰:“豫是彭城鄉人赴義者,並可依劉主簿。”於是立義隊,連戰皆捷。及桓謙屯於東陵,卞範之屯覆舟山西,武帝疑賊有伏兵,顧左右,政見鍾,謂曰:“此山下當有伏兵,卿可往探之。”鍾馳進,果有伏兵,一時奔走。後除南齊國內史,封安丘縣五等侯。求改葬父祖及親屬十喪,帝厚加資給。

從徵廣固,孟龍符於陣陷沒,鍾直入取其屍而反。盧循逼建鄴,鍾拒柵,身被重創,賊不得入。循南走,鍾又隨劉藩追徐道覆,斬之。

後隨朱齡石伐蜀爲前鋒,去成都二百里,鍾於時腳疾,齡石乃詣鍾,謀且欲養銳息兵,以伺其隙。鍾曰:“不然,前揚言大衆向內水,譙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軍卒至,出其不意,蜀人已破膽矣。賊今阻兵守險,是其懼不敢戰,非能持久也。因其兇懼攻之,其勢必克;若緩兵,彼將知人虛實,當爲蜀子虜耳。”齡石從之,明日,陷其二城,徑平成都。以廣固功,封永新縣男。

十二年,武帝北伐,鍾居守。累遷右衛將軍。元熙元年卒。傳國至孫,齊受禪,國除。

虞丘進字豫之,東海郯人也。少時隨謝玄討苻堅有功,封關內侯。後從宋武帝徵孫恩,頻戰有功。從定建鄴,除燕國內史,封龍川縣五等侯。

及盧循逼都,孟昶等議奉天子過江,進廷議不可,面折昶等,武帝甚嘉之。除鄱陽太守。後隨劉藩斬徐道覆。義熙九年,以前後功,封望蔡縣男。永初二年,累遷太子右衛率。卒,追論討司馬休之功,進爵爲子。傳國至曾孫,齊受禪,國除。

孟懷玉,平昌安丘人也,世居京口。宋武帝東伐孫恩,以爲建武司馬。豫義旗,從平京口,定建鄴,以功封鄱陽縣五等侯。盧循逼都,以戰功爲中軍諮議參軍。循平,封陽豐縣男,位江州刺史、南中郎將。卒官。無子,國除。

懷玉弟龍符,驍果有膽氣,早爲武帝所知,以軍功封平昌縣五等子。從伐廣固,以車騎參軍加龍驤將軍、廣川太守。乘勝追奔,被圍見害,追贈青州刺史,封臨沅縣男。

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少孤,居喪以毀聞。太守韓伯見之,謂藩叔尚書少廣曰:“卿此侄當以義烈成名。”州府闢不就,須二弟冠婚畢,乃參郗恢徵虜軍事。時殷仲堪爲荊州刺史,藩外兄羅企生爲仲堪參軍。藩過江陵省企生,因說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節下崇待太過,非將來計也。”仲堪不悅。藩退謂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大禍,不早去,後悔無及。”後玄自夏口襲仲堪,藩參玄後軍軍事。仲堪敗,企生果以附從及禍。

藩轉參太尉大將軍相國軍事。宋武帝起兵,玄戰敗將出奔,藩扣馬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故西人,一旦舍此,欲歸可復得乎?”玄直以鞭指天而已。於是奔散相失,追及玄於蕪湖。玄見藩喜謂張須無曰:“卿州故爲多士,今復見王修。”桑落之敗,藩艦被燒,並鎧入水,潛行三十許步,方得登岸。乃還家。

武帝素聞藩直言於殷氏,又爲玄盡節,召參鎮軍軍事。從徵慕容超,超軍屯聚臨朐。藩言於武帝曰:“賊屯軍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斬其旗幟,此韓信所以克趙也。”帝乃遣檀韶與藩潛往,即克其城。賊見城陷,一時奔走,還保廣固。圍之,將拔之夜,忽有鳥大如鵝,蒼黑色,飛入帝帳裏,衆以爲不祥。藩賀曰:“蒼黑者,胡虜色。胡虜歸我,大吉之祥。”明旦攻城,陷之。從討盧循於左裏,頻戰有功,封吳平縣五等子。

尋除鄱陽太守,從伐劉毅。初,毅當之荊州,表求東道還建鄴辭墓。去都數十里,不過拜闕。帝出倪塘會毅,藩請殺之,乃謂帝曰:“公謂劉衛軍爲公下乎 ?”帝曰:“卿謂何如 ?“對曰:“夫豁達大度,功高天下,連百萬之衆,允天人之望,毅固以此服公。至於涉獵記傳,一詠一談,自許以雄豪,加以誇伐,搢紳白麪之士,輻湊而歸,此毅不肯爲公下也。”帝曰:“吾與毅俱有克復功,其過未彰,不可自相圖。”至是謂藩曰:“昔從卿倪塘之謀,無今舉也。”

又從徵司馬休之,復爲參軍。徐逵之敗沒,帝怒,即日於馬頭岸度江。江津岸壁立數丈,休之臨岸置陣,無由可登。帝呼藩令上,藩有疑色。帝怒,命左右錄來,欲斬之。藩不受命,顧曰:“寧前死耳。”以刀頭穿岸,劣容腳指徑上,隨之者稍多。及登,殊死戰,敗之。

從伐關中,參太尉軍事,統別軍至河東。暴風漂輜重艦度北岸,魏軍牽得此艦。藩氣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徑往。魏騎五六百,見藩來並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之,應弦而倒者十許人。魏軍皆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藩及朱超石等追魏軍於半城,魏騎數萬合圍,藩及超石不盈五千,力戰,大破之。武帝還彭城,參相國軍事。論平司馬休之及廣固功,封陽山縣男。元嘉中,位太子左衛率。卒,諡曰壯侯。子隆世嗣。

藩諸子多不遵法度,第十四子遵世同孔熙先逆謀,文帝以藩功臣,不欲顯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殺之。十六子誕世,十七子茂世,後欲奉庶人義康,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討平之。

劉康祖,彭城呂人也,世居京口。父虔之,輕財好施,位江夏相。宋武帝西征司馬休之及魯宗之,宗之子軌襲殺虔之,追贈樑、秦二州刺史,封新康縣男。

康祖便弓馬,膂力絕人,以浮蕩蒱酒爲事。每犯法爲郡縣所錄,輒越屋踰牆,莫之能禽。夜入人家,爲有司所圍,突圍去,並莫敢追,因夜還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門詣府州要職,俄而建康移書錄之,府州執事者並證康祖其夕在京口,遂得無恙。前後屢被糾劾,文帝以勳臣子每原貸之。後襲封拜員外郎,再坐蒱戲免官。孝武爲豫州刺史,鎮歷陽,以康祖爲徵虜中兵參軍。既被委任,折節自修。歷南平王鑠安蠻府司馬。

元嘉二十七年,魏太武帝親率大衆攻圍汝南,文帝遣諸軍救援,康祖總統爲前驅。次新蔡,攻破魏軍,去懸瓠四十里。太武燒營而還。轉左軍將軍。文帝欲大舉北侵,康祖以歲月已晚,請待明年。上不許。其年秋,蕭斌、王玄謨、沈慶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軍出許、洛。玄謨等敗歸,南平王鑠在壽陽,上慮爲魏所圍,召康祖速反。康祖回軍,未至壽陽數十里,會魏永昌王以長安之衆八萬騎,與康祖相及於尉武。康祖有八千人,乃結車營而進。魏軍四面來攻,衆分爲三,且休且戰。康祖率厲將士,無不一當百,魏軍死者太半,流血沒踝。矢中頭而死,於是大敗,舉營淪覆,免者裁數十人。魏人傳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贈益州刺史,諡曰壯。

康祖伯父簡之,有志幹,爲宋武帝所知。帝將謀興復,收集才力之士,嘗再造簡之,會有客。簡之悟其意,謂虔之曰:“劉下邳再來,必當有意。既不得語,汝可試往見之。”及虔之至,武帝已克京口。虔之即投義。簡之聞之,殺耕牛,會衆以赴之。位太尉諮議參軍。簡之弟謙之,好學,撰晉紀二十卷,位廣州刺史,太中大夫。

簡之子道産,初爲無錫令,襲爵晉安縣五等侯。元嘉三年,累遷樑、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在州有惠化。後爲雍州刺史、領甯蠻校尉,加都督,兼襄陽太守。善於臨職,在雍部政績尤着,蠻夷前後不受化者皆順服,百姓樂業,由此有襄陽樂歌,自道産始也。卒於官,諡曰襄侯。道産澤被西土,及喪還,諸蠻皆備縗絰號哭,追送至於沔口。

長子延孫,孝武初,位侍中,封東昌縣侯,累遷尚書右僕射。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又出爲南徐州刺史。先是,武帝遺詔:京口要地,去都密邇,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劉氏之居彭城者,分爲三裏,帝室居綏輿裏,左將軍劉懷肅居安上裏,豫州刺史劉懷武居叢亭裏。三裏及延孫所居呂縣凡四劉,雖同出楚元王,由來不序昭穆。延孫於帝室本非同宗,不應有此授。時司空竟陵王誕爲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遷之廣陵。廣陵與京口對岸,使腹心爲徐州據京口以防誕,故以南徐州授延孫,而與之合族,使諸王序親。

三年,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誕有罪不受徵,延孫馳遣中兵參軍杜幼文赴討。及至,誕已閉城自守,乃還。誕遣劉公泰齎書要之,延孫斬公泰,送首建鄴,復遣幼文受沈慶之節度。

五年,詔延孫曰:“舊京樹親,由來常準。今此防久弭,當以還授小兒。”乃徵延孫爲侍中、尚書左僕射,領護軍。延孫病,不任拜赴。卒,贈司徒,給班劍二十人。有司奏諡忠穆,詔改爲文穆。子質嗣。

論曰:劉敬宣與宋武恩結龍潛,義分早合,雖興復之始,事隔逢迎,而深期久要,未之或爽。隆赫之任,遂止於人存,飾終之數,無聞於身後。恩禮之有厚薄,將別有以乎?劉懷肅、劉懷慎、劉粹、孫處、蒯恩、向靖、劉鍾、虞丘進、孟懷玉、孟龍符、胡藩等,或階緣恩舊,一其心力,或攀附風雲,奮其鱗羽,鹹能振拔塵滓,自致封侯。詩云“無德不報”,其言信矣。康祖門奉興王,早裂封壤,受委疆埸,赴蹈爲期。道産樹績漢南,歷年踰十,遺風餘烈,有足稱焉。覽其行事,可謂異跡均美。延孫隆名盛寵,擇而後授,遂以腹心之託,自致宗臣之重,亦其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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