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少沈審有意略,事母甚謹,學通陰陽,精解聲律。苻氏之敗,仲德年十七。及兄叡同起義兵,與慕容垂戰敗,仲德被重創走,與家屬相失。路經大澤,困未能去,臥林中。有一小兒青衣,年可七八歲,騎牛行,見仲德驚曰:“漢已食未?“仲德言飢,小兒去,須臾復來,得飯與之。食畢欲行,而暴雨莫知津徑,有一白狼至前,仰天而號,號訖銜仲德衣,因度水,仲德隨後得濟,與叡相及。度河至滑臺,復爲翟遼所留,使爲將帥。積年仲德欲南歸,乃棄遼奔泰山。遼追騎急,夜行忽見前有猛炬導之,乘火行百許裏以免。晉太元末,徙居彭城。兄弟名犯晉宣、元二帝諱,故皆以字行。叡字元德。
北土重同姓,並謂之骨肉,有遠來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若有一人不至者,以爲不義,不爲鄉邑所容。仲德聞王愉在江南貴盛,是太原人,乃遠來歸愉。愉接遇甚薄,因至姑孰投桓玄。值玄篡,見輔國將軍張暢,言及世事。仲德曰:“自古革命誠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濟大事。”元德果勁有計略,宋武帝甚知之,告以義舉,使於都下襲玄。仲德聞其謀,謂元德曰:“天下事不可不密,且兵亦不貴遲巧。玄情無遠慮,好冒夜出入,今取之正須一伕力耳。”事泄,元德爲玄誅,仲德竄走。會義軍克建鄴,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武帝,帝於馬上抱方回,與仲德相對號慟。追贈元德給事中,封安復縣侯,以仲德爲鎮軍中兵參軍。
武帝伐廣固,仲德爲前驅,戰輒破之,大小二十餘戰。盧循寇逼,衆議並欲遷都,仲德正色曰:“今天子當陽南面,明公命世作輔,新建大功,威震六合。祅寇豕突,恃我遠征,既聞凱入,將自奔散。今日投草莽則同匹夫,匹夫號令,何以威物?此謀若立,請從此辭。”帝悅。及武帝與循戰於左裏,仲德功冠諸將,封新淦縣侯。義熙十二年北伐,進仲德徵虜將軍,加冀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事。冠軍將軍檀道濟、龍驤將軍王鎮惡向洛陽,甯朔將軍劉遵考、建武將軍沈林子出石門,寧朔將軍朱超石、胡藩向半城,鹹受統於仲德。仲德率龍驤將軍朱牧、甯遠將軍竺靈秀、嚴綱等開鉅野入河,乃總衆軍進據潼關。長安平,以仲德爲太尉諮議參軍。
武帝欲遷都洛陽,衆議鹹以爲宜。仲德曰:“非常之事人所駭,今暴師經載,士有歸心,故當以建鄴爲王基。遷都宜候文軌大同。”帝深納之。使衛送姚泓先還彭城。武帝受命,累遷徐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中,到彥之北侵,仲德同行。魏棄河南,司、兗三州平定,三軍鹹喜,而仲德有憂色,曰:“諸賢不諳北土情僞,必墮其計。”諸軍進屯靈昌,魏軍於委粟津度河,虎牢、洛陽並不守。彥之聞二城並沒,欲焚舟步走。仲德曰:“洛陽既敗,虎牢無以自立,理數必然也。今賊去我猶自千里,滑臺尚有強兵。若便舍舟,士卒必散。且當入濟至馬耳谷口,更詳所宜。”乃回軍沿濟南歷城步上,焚舟棄甲,還至彭城。仲德坐免官。尋與檀道濟救滑臺,糧盡乃歸。自是復失河南。
九年,又爲徐州刺史。仲德三臨徐州,威德着於彭城。立佛寺,作白狼、童子像於塔中,以在河北所遇也。進號鎮北大將軍。十五年卒,諡曰桓侯。亦於廟立白狼、童子壇,每祭必祠之。子正循嗣,爲家僮所殺。
仲德兄孫文和,景和中,爲徵北義陽王昶府佐。昶於彭城奔魏,部曲皆散,文和獨送至界上。昶謂曰:“諸人皆去,卿有老母,何獨不去?”文和乃去。升明中,爲巴陵內史。沈攸之事起,文和斬其使,馳白齊武帝。及齊永明年中,歷青、冀、兗、益四州刺史。
到彥之字道豫,彭城武原人,楚大夫屈到後也。宋武帝討孫恩,以鄉里樂從,每有戰功。
義旗將起,彥之家在廣陵,臨川武烈王道規克桓弘,彥之時近行,聞事捷馳歸,而道規已南度江,倉卒晚方獲濟。及至京口,武帝已向建鄴,孟昶居守,留之。及見武帝被責,不自陳,昶又不申理,故不加官。
義熙元年,補鎮軍行參軍。六年,盧循逼都,彥之與檀道濟掩循輜重,與循黨荀林戰敗,免官。後以軍功封佷山縣子,爲太尉中兵參軍。驃騎將軍道憐鎮江陵,以彥之爲驃騎諮議參軍,尋遷司馬、南郡太守。又從文帝西鎮,除使持節、南蠻校尉。武帝受命,進爵爲侯。
彥之佐守荊楚,垂二十載,威信爲士庶所懷。及文帝入奉大統,以徐羨之等新有篡虐,懼,欲使彥之領兵前驅。彥之曰:“了彼不貳,便應朝服順流 ;若使有虞,此師既不足恃,更開嫌隙之端,非所以副遠邇之望也。”會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彥之權鎮襄陽。羨之等欲即以彥之爲雍州,上不許,徵爲中領軍,委以戎政。彥之自襄陽下,謝晦已至鎮,慮彥之不過己,彥之至楊口,步往江陵,深布誠款,晦亦厚自結納。彥之留馬及利劍名刀以與晦,晦由此大安。
元嘉三年討晦,進彥之鎮軍,於彭城洲戰不利,鹹欲退還夏口,彥之不回。會檀道濟至,晦乃敗走。江陵平,因監荊州州府事,改封建昌縣公。其秋,遷南豫州刺史、監六州諸軍事,鎮歷陽。
上於彥之恩厚,將加開府,欲先令立功。七年,遣彥之制督王仲德、竺靈秀、尹衝、段宏、趙伯符、竺靈真、庾俊之、朱修之等北侵,自淮入泗。泗水滲,日裁行十里。自四月至七月,始至東平須昌縣。魏滑臺、虎牢、洛陽守兵並走。彥之留朱修之守滑臺,尹衝守虎牢,杜驥守金墉。十月,魏軍向金墉城,次至虎牢,杜驥奔走,尹衝衆潰而死。魏軍仍進滑臺。時河冰將合,糧食又罄,彥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動,將士疾疫,乃回軍,焚舟步至彭城。初遣彥之,資實甚盛,及還,凡百蕩盡,府藏爲空。文帝遣檀道濟北救滑臺,收彥之下獄,免官。兗州刺史竺靈秀棄軍伏誅。明年夏,起爲護軍。九年,復封邑,固辭。明年卒,乃復先戶邑,諡曰忠公。孝建三年,詔彥之與王華、王曇首配食文帝廟庭。
長子元度位益州刺史。少子仲度嗣,位驃騎從事中郎。兄弟並有才用,皆早卒。仲度子撝。
撝字茂謙。襲爵建昌公。宋明帝立,欲收物情,以撝功臣之後,自長兼左戶郎中擢爲太子洗馬。
撝資藉豪富,厚自奉養,供一身一月十萬。宅宇山池,伎妾姿藝,皆窮上品。才調流贍,善納交遊。愛伎陳玉珠,明帝遣求不與,逼奪之,撝頗怨,帝令有司誣奏,將殺之。撝入獄,數宿須鬢皆白,免死,系尚方。奪封與弟賁,撝由是更以貶素自立。明帝崩,弟賁讓封還撝,朝議許之。
弟遁,元徽中爲南海太守,在廣州。升明元年,沈攸之反,刺史陳顯達起兵應朝廷,遁猶豫見殺。遁家人在都,從野夜歸,見兩三人持堊刷其家門,須臾而滅,明日而遁死問至。撝懼,詣齊高帝謝,即板撝武帝中軍諮議參軍。建元初,國除。
武帝即位,累遷司徒左長史。宋時,武帝與撝同從宋明帝射雉郊野,渴倦,撝得早青瓜,與上對剖食之。上又數遊撝家,懷其舊德,至是一歲三遷。永明元年,爲御史中丞。車駕幸丹陽郡,宴飲,撝恃舊,酒後狎侮同列,謂庾杲之曰:“蠢爾蠻荊,其俗鄙。”復謂虞悰曰:“斷髮文身,其風陋。”王晏既貴,雅步從容,又問曰:“王散騎復何故爾。”晏先爲國常侍,轉員外散騎郎,此二職清華所不爲,故以此嘲之。王敬則執榠查,以刀子削之,又曰:“此非元徽頭,何事自契之。”爲左丞庾杲之所糾,以贖論。再遷左衛將軍。隨王子隆帶彭城郡,撝問訊不修部下敬,爲有司舉,免官。後爲五兵尚書,廬陵王中軍長史,卒。子沆嗣。
沆字茂瀣,幼聰敏,五歲時,父撝於屏風抄古詩,沆請教讀一遍,便能諷誦。及長,善屬文,工篆隸,美風神,容止可悅。
樑天監初,爲徵虜主簿。東宮建,以爲太子洗馬。時文德殿置學士省,召高才碩學待詔,沆通籍焉。武帝宴華光殿,命羣臣賦詩,獨詔沆爲二百字,三刻便成。沆於坐立奏,其文甚美。俄以洗馬管東宮書記及散騎省優策文。
三年,詔尚書郎在職清能者爲侍郎,以沆爲殿中曹侍郎。此曹以文才選,沆從父兄溉、洽並有才名,時相代爲之,見榮當世。遷太子中舍人。
沆爲人謙敬,口不論人短。任昉、範雲皆與善。後卒於北中郎諮議參軍。所着詩賦百餘篇。
溉字茂灌,撝弟子也。父坦,齊中書郎。溉少孤貧,與兄沼弟洽俱知名,起家王國左常侍。樂安任昉大相賞好,恆提攜溉、洽二人,廣爲聲價。所生母魏本寒家,悉越中之資,爲二兒推奉昉。
樑天監初,昉出守義興,要溉、洽之郡,爲山澤之遊。昉還爲御史中丞,後進皆宗之。時有彭城劉孝綽、劉苞、劉孺,吳郡陸倕、張率,陳郡殷芸,沛國劉顯及溉、洽,車軌日至,號曰蘭臺聚。陸倕贈昉詩云:“和風雜美氣,下有真人遊,壯矣荀文若,賢哉陳太丘。今則蘭臺聚,方古信爲儔。任君本達識,張子復清修,既有絕塵到,復見黃中劉。”時謂昉爲任君,比漢之三君,到則溉兄弟也。除尚書殿中郎。後爲建安太守,昉以詩贈之,求二衫段雲:“鐵錢兩當一,百代易名實,爲惠當及時,無待涼秋日。”溉答雲:“餘衣本百結,閩中徒八蠶,假令金如粟,詎使廉夫貪。”還爲太子中舍人。
溉長八尺,眉目如點,白皙美鬚髯,舉動風華,善於應答。上用爲通事舍人,中書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東王繹爲會稽太守,以溉爲輕車長史,行府郡事。武帝敕繹曰:“到溉非直爲汝行事,足爲汝師。”溉嘗夢武帝遍見諸子,至湘東而脫帽與之,於是密敬事焉。遭母憂,居喪盡禮。所處廬開方四尺,毀瘠過人。服闋,猶蔬食布衣者累載。
歷御史中丞,都官、左戶二尚書,掌吏部尚書。時何敬容以令參選,事有不允,溉輒相執。敬容謂人曰:“到溉尚有餘臭,遂學作貴人。”敬容日方貴寵,人皆下之,溉忤之如初。溉祖彥之初以擔糞自給,故世以爲譏雲。後省門鴟尾被震,溉左遷光祿大夫。所蒞以清白自修,性又率儉,不好聲色,虛室單牀,傍無姬侍。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補,傳呼清路,示有朝章而已。
後爲散騎常侍、侍中、國子祭酒。表求列武帝所撰正言於學,請置正言助教二人,學生二十人。尚書左丞賀琛又請加置博士一人。
溉特被武帝賞接,每與對棋,從夕達旦。或復失寢,加以低睡,帝詩嘲之曰:“狀若喪家狗,又似懸風槌。”當時以爲笑樂。溉第居近淮水,齋前山池有奇礓石,長一丈六尺,帝戲與賭之,並禮記一部,溉並輸焉。未進,帝謂朱異曰:“卿謂到溉所輸可以送未?”斂板對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禮。”帝大笑,其見親愛如此。石即迎置華林園宴殿前。移石之日,都下傾城縱觀,所謂到公石也。溉弈棋入第六品,常與朱異、韋黯於御坐校棋比勢,復局不差一道。後因疾失明,詔以金紫光祿大夫、散騎常侍就第養疾。溉少有美名,遂不爲僕射,人爲之恨,溉澹如也。
家門雍睦,兄弟特相友愛,初與弟洽恆共居一齋,洽卒後,便舍爲寺。蔣山有延賢寺,溉家世所立。溉得祿俸,皆充二寺。因斷腥羶,終身蔬食。別營小室,朝夕從僧徒禮誦。武帝每月三致淨饌,恩禮甚篤。性不好交遊,唯與朱異、劉之遴、張綰同志友密。及臥疾,門可羅雀,唯三人每歲時恆鳴騶枉道以相存問,置酒極歡而去。
乙太清二年卒,臨終託張、劉勒子孫薄葬之禮。曰:“氣絕便斂,斂以法服,先有冢竁,斂竟便葬,不須擇日。凶事必存約儉,孫侄不得違言。”便屏家人請僧讀經讚唄,及卒,顔色如恆,手屈二指,即佛道所云得果也。時朝廷多事,遂無贈諡。有集二十卷行於時。子鏡。
鏡字圓照,初在孕,其母夢懷鏡,及生,因以名焉。鏡五歲便口授爲詩,婉有辭況。位太子舍人,作七悟文甚美,先溉卒。
鏡子藎,早聰慧,位尚書殿中郎,嘗從武帝幸京口,登北顧樓賦詩。藎受詔便就,上以示溉曰:“藎定是才子,翻恐卿從來文章假手於藎。”因賜絹二十疋。後溉每和御詩,上輒手詔戲溉曰:“得無貽厥之力乎 ?”又賜溉連珠曰:“硯磨墨以騰文,筆飛毫以書信,如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於少藎。”其見知賞如此。後除丹陽尹丞。太清亂,赴江陵卒。溉弟洽。
洽字茂沿,清警有才學。父坦以洽無外家,乃求娶於羊玄保以爲外氏。洽年十八,爲徐州迎西曹行事。謝朓文章盛於一時,見洽深相賞好,每稱其兼資文武。朓後爲吏部,欲薦之,洽睹時方亂,深相拒絕,遂築室巖阿,幽居積歲,時人號曰居士。任昉與洽兄沼、溉並善,嘗訪洽于田舍,嘆曰:“此子日下無雙。”遂申拜親之禮。
梁武帝嘗問待詔丘遲曰:“到洽何如沆溉?”遲曰:“正情過於沆,文章不減溉 ;加以清言,殆將難及。”即召爲太子舍人。御幸華光殿,詔洽及沆、蕭琛、任昉侍宴,賦二十韻詩,以洽辭爲工,賜絹二十疋。上謂昉曰:“諸到可謂才子。”
昉曰:“臣常竊議,宋得其武,樑得其文。”遷司徒主簿,直待詔省,敕使抄甲部書爲十二卷。遷尚書殿中郎。後爲太子中舍人,與庶子陸倕對掌東宮管記。俄爲侍讀,侍讀省仍置學士二人,洽充其選。遷國子博士,奉敕撰太學碑。累遷尚書吏部郎,請託不行。徙左丞,準繩不避貴戚。時帝欲親戎,軍國禮容多自洽出。
尋遷御史中丞,號爲勁直。少與劉孝綽善,下車便以名教隱穢,首彈之。孝綽託與諸弟書,實欲聞之湘東王。公事左降,猶居職。舊制中丞不得入尚書下舍,洽兄溉爲左戶尚書,洽引服親不應有礙,刺省詳決。左丞蕭子云議許入溉省,亦以其兄弟素篤不相別也。出爲尋陽太守。卒,贈侍中,諡理子。洽美容質,善言吐,弱年聽伏曼容講,未嘗傍膝,伏深嘆之。文集行於世。子仲舉。
仲舉字德言,無他藝業,而立身耿正。仕樑爲長城令,政號廉平。陳文帝居鄉里,嘗詣仲舉,時天陰雨,仲舉獨坐齋內,聞城外有蕭鼓聲,俄而文帝至,仲舉異之,乃深自結。帝又嘗因飲夜宿仲舉帳中,忽有神光五采照於室內,由是祗事益恭。及侯景平,文帝爲吳興太守,以仲舉爲郡丞,與潁川庾持俱爲文帝賓客。文帝嗣位,授侍中,參掌選事。天嘉元年,守都官尚書,封寶安縣侯。三年,遷尚書左僕射、丹陽尹,參掌如故。改封建昌縣侯。
仲舉既無學術,朝章非其所長,選舉引用,皆出自袁樞。性疏簡,不幹時務,與朝士無所親狎,但聚財酣飲而已。文帝積年寢疾,不親萬機,尚書中書事,皆使仲舉斷決。天康元年,遷侍中、尚書僕射。文帝疾甚,入侍醫藥。及帝崩,宣帝受遺詔爲尚書令入輔,仲舉與左丞王暹、中書舍人劉師知、殷不佞,以朝望有歸,乃遣不佞宣旨遣宣帝還東府,事發,師知下獄賜死,暹、不佞並付推,乃以仲舉爲貞毅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初,仲舉子鬱尚文帝妹信義長公主,官至中書侍郎,出爲宣城太守,文帝配以士馬。是年,遷南康內史,以國哀未之任。仲舉既廢居私宅,與鬱皆不自安。時韓子高在都,人馬素盛,鬱每乘小輿蒙婦人衣與子高謀。子高軍主告其事,宣帝收子高、仲舉及鬱,並於獄賜死。鬱諸男女以帝甥獲免。
垣護之字彥宗,略陽桓道人也。族姓豪強,石季龍時,自略陽徙鄴。祖敞仕苻氏,爲長樂國郎中令。伯父遵、父苗仕慕容超,並見委任。遵爲尚書,苗爲京兆太守。宋武帝圍廣固,遵、苗踰城歸降,並以爲太尉行參軍。元嘉中,遵爲員外散騎常侍,苗屯騎校尉,仍家下邳。
護之少倜儻,不拘小節,形狀短陋而氣幹強果。元嘉初爲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侵魏。彥之將回師,護之書諫,彥之不納,散敗而歸。文帝聞而善之。累遷鍾離太守,隨王玄謨入河。玄謨攻滑臺,護之百舸爲前鋒,進據石濟。及魏救將至,馳書勸玄謨急攻之,不見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而魏軍悉牽玄謨水軍大艚,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人不能禁。唯失一舸,餘舸並全。留戍麋溝城。還爲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參軍,戍淮陰,領濟北太守。
三十年,文帝崩,還屯歷下。孝武入討,率所領馳赴,帝以爲冀州刺史。及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也,與護之書,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率軍隨沈慶之等擊魯爽。義宣率大衆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之弟詢之、柳叔仁、鄭琨等出鎮新亭,玄謨求救,上遣元景等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大破賊將龐法起,元景乃以精兵配護之追討,會朱修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徐州刺史,封益陽縣侯。後拜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
大明三年,徵爲右衛將軍還,於道聞竟陵王誕據廣陵反,護之即率部曲受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節度。事平,轉臨淮太守,徙豫州刺史。護之所蒞,多聚斂賄貨,七年,坐下獄免官。明年,起爲太中大夫,未拜,以憤卒。諡壯侯。
崇祖字敬遠,一字僧寶,護之弟子也。父詢之,驍敢有氣力。元兇弒逆,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之手行大逆,亦領軍隸柬,詢之規殺之,慮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測詢之同否,互相觀察。會超之來論事,柬色動,詢之覺之,即共定謀,遣召超之。超之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徑往斫之,殺其僕於牀,因與柬南奔。時孝武已即位,以爲積射將軍。梁山之役,力戰中流矢卒,贈冀州刺史。
崇祖年十四,有幹略,伯父護之謂門宗曰:“此兒必大吾門。”後隨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尋又率門宗據朐山歸宋,求淮北立功,明帝以爲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封下邳子。
及齊高帝鎮淮陰,崇祖時戍朐山,既受都督,祗奉甚至,帝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謂其妹夫皇甫肅曰:“此真吾君也“,遂密佈誠節。高帝威名已着,宋明帝尤所忌疾,徵爲黃門郎,規害高帝,崇祖建策以免,由是甚見親,參豫密謀。元徽末,高帝懼禍,令崇祖入魏。崇祖即以家口託皇甫肅,勒數百人將入魏界,更聽後旨,會蒼梧廢,召崇祖還都。及齊高帝新踐阼,恐魏致討,以送劉昶爲辭。以爲軍衝必在壽春,非崇祖莫可爲捍,徙爲豫州刺史、監豫、司二州諸軍事,封望蔡侯。
建元二年,魏遣劉昶攻壽春,崇祖乃於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使數千人守之。謂長史封延伯曰:“虜必悉力攻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逾三峽,自然沈溺,豈非小勞而大利邪?”及魏軍由西道集堰南,分軍東路,肉薄攻小城,崇祖着白紗帽,肩輿上城,手自轉式,日晡時,決小史埭,水勢奔下,魏攻城之衆,溺死千數,大衆退走。初,崇祖於淮陰見高帝,便自比韓、白,唯上獨許之。及破魏軍啓至,上謂朝臣曰:“崇祖恆自擬韓、白,今真其人也。”進爲都督。崇祖聞陳顯達、李安人皆增給軍儀,乃啓求鼓吹橫吹 。上敕曰 :“韓、白何可不與衆異。”給鼓吹一部。
崇祖慮魏復攻淮北,啓徙下蔡戍於淮東。其冬,魏果欲攻下蔡,及聞內徙,乃揚聲平除故城。衆疑魏當於故城立戍,崇祖曰:“下蔡去鎮咫尺,魏豈敢置戍,實是欲除此城,正恐奔走,殺之不盡耳。”魏果夷掘下蔡城,崇祖大破之。
武帝即位,爲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初,豫章王有盛寵,武帝在東宮,崇祖不自附。及破魏軍,詔使還朝,與共密議,武帝疑之,曲加禮待。酒後謂曰:“世間流言,我已豁懷抱,自今已後,富貴見付也。”崇祖拜謝。及去後,高帝復遣荀伯玉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武帝以爲不盡誠心,銜之。永明元年,詔稱其與荀伯玉構扇邊荒,誅之。故人無敢至者,獨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出家財爲殯,時人以比欒布。恭叔譙國人,崇祖爲豫州,聞其才義,闢爲主簿,兼掌書翰。高帝即位,方鎮皆有賀表,王儉見崇祖啓,諮嗟良久,曰:“此恭叔辭也。”時宋氏封爵,隨運遷改,恭叔以柳元景中興元勳,劉勉殞身王事,不宜見廢,上表論之,甚有義理。事雖不從,優詔見答。後爲竟陵令,惠化大行。木連理,上有光如燭,鹹以善政所致。
榮祖字華先,崇祖從父兄也。父諒之,宋北中郎府參軍。榮祖少學騎射,或曰:“何不學書?”榮祖曰:“曹操、曹丕,上馬橫槊,下馬談論,此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異犬羊乎。”
宋孝建中,爲後軍參軍。伯父豫州刺史護之子襲祖爲淮陽太守,孝武以事徙之嶺南,護之不食而死。帝疾篤,又使殺襲祖。臨死與榮祖書曰:“弟嘗勸我危行言遜,今果敗矣。”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除榮祖冗從僕射,遣還徐州,說刺史薛安都曰:“天之所廢,誰能興之?使君今不同八百諸侯,如下官所見,非計中也。”安都曰:“今京都無百里地,莫論攻圍取勝,自可相拍手笑殺 ;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 :“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爲也。”安都曰:“不知諸人云何,我不畏此,大蹄馬在近,急便作計。”榮祖被拘不得還,因爲安都將領。安都引魏軍入彭城,榮祖攜家屬南奔朐山。齊高帝在淮陰,榮祖歸附,高帝保持之。及宋明帝崩,高帝書送榮祖詣僕射褚彥回,除東海太守。彥回謂曰:“蕭公稱卿幹略,故以郡相處。”
榮祖善彈,登西樓,見翔鵠雲中,謂左右當生取之。於是彈其兩翅,毛脫盡,墜地無傷,養毛生後飛去,其妙如此。
元徽末,蒼梧兇狂,恆欲危害高帝。帝欲奔廣陵起事,荀伯玉等皆贊成之。榮祖諫曰:“領府去臺百步,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廣陵人一旦閉門不相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牀,恐便有叩臺門者,公事去矣。”蒼梧明夕自至領府扣門,欲害帝,帝嘗以書案下安鼻爲楯,以鐵爲書鎮如意,甚壯大,以備不虞,欲以代杖。蒼梧至府,而曰:“且申今夕,須至一處作適,還當取奴。”尋遇殺。齊高帝謂榮祖曰:“不用卿言,幾無所成。”豫佐命勳,封將樂縣子。
永明二年,爲尋陽相、南新蔡太守。被告作大形棺材盛仗,使鄉人載度江北,案驗無實,見原。後拜兗州刺史。初,巴東王子響事,方鎮皆啓稱子響爲逆,榮祖曰:“此非所宜言,政應雲劉寅等孤負恩獎,逼迫巴東,使至於此。”時諸啓皆不得通,事平後,上乃省視,以榮祖爲知言。九年卒。
從弟歷生,亦爲驍將,位太子右率。性苛暴,與始安王遙光同反,伏誅。
閎字叔通,榮祖從父也。父遵,位員外常侍。閎爲宋孝武帝南中郎參軍。孝武帝即位,以爲交州刺史。時交土全實,閎罷州還,資財鉅萬。孝武末年貪慾,刺史二千石罷任還都,必限使獻奉,又以蒱戲取之,要令罄盡乃止。閎還至南州,而孝武晏駕,擁南資爲富人。明帝初,以爲司州刺史。北破薛道摽,封樂鄉縣男。出爲益州刺史。蜀還之貨,亦數千金,先送獻物,傾西資之半,明帝猶嫌其少。及閎至都,詣廷尉自簿,先詔獄官留閎,於是悉送資財,然後被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罪,謂之賧,時人謂閎被賧刺史。歷度支尚書,衛尉。
齊高帝輔政,使褚彥回爲子晃求閎女,閎辭以“齊大非偶”,帝雖嘉其退讓,帶而心不能歡,即以晃婚王伷女。 謂豫章王嶷曰:“前欲以白象與垣公婚者,重其夷澹,事雖不遂,心常依然。”白象,晃小字也。及高帝即位,以有誠心,封爵如故。卒於金紫光祿大夫,諡曰定。子憘伯襲爵。
憘伯少負氣豪俠,妙解射雉,尤爲武帝所重,以爲直合將軍。與王文和俱任,頗以地勢陵之。後出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時文和爲益州刺史,曰:“每憶昔日俱在合下,卿時視我,如我今日見卿。”因誣其罪,馳信啓之,又輒遣蕭寅代憘伯爲郡。憘伯亦別遣啓臺,閉門待報,寅以兵圍之。齊明帝輔政,知其無罪,不欲乖文和,乃敕憘伯解郡。還爲寅軍所躡,束手受害。 閎弟子曇深,以行義稱。爲臨城縣,罷歸,得錢十萬,以買宅奉兄,退無私蓄。先是劉楷爲交州,謂王儉曰:“欲一人爲南土所聞者同行。”儉良久曰:“得之矣。昔垣閎爲交州,閎弟閱又爲九真郡,皆着信南中。羽林監曇深者,閱之子也。雅有學行,當令同行。”及隨楷,未至交州而卒,楷惆悵良久。曇深妻鄭氏,字獻英,滎陽人,時年二十,子文凝始生,仍隨楷到鎮。晝夜紡織,傍無親援,年既盛美,甚有容德,自厲冰霜,無敢望其門者。居一年,私裝了,乃告楷求還。楷大驚曰:“去鄉萬里,固非孀婦所濟”,遂不許。鄭又曰:“垣氏羇魂不反,而其孤藐幼,妾若一同灰壤,則何面目以見先姑。”因大悲泣。楷愴然許之,厚爲之送,於是間關危險,遂得至鄉。葬畢,乃曰:“可以下見先姑矣。”時文凝年甫四歲,親教經禮,訓以義方,州里稱美。
又有吳興丘景賓,字彥先,亦以節義聞。父康祖,無錫令,亡後,僮僕數十人及宅宇産畜,景賓悉讓與兄鎮之。鎮之又推齋屋三間與之,亦不肯受。太守孔山士嘆曰:“聞柳下惠之風,貪夫廉,懦夫有立志。復見之矣。”終於奉朝請。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人也。本單名世,宋明帝益爲興世。少家貧,白衣隨王玄謨代蠻。後隨孝武鎮尋陽,補南中郎參軍督護,從入討元兇。及南郡王義宣反,又隨玄謨出梁山,有戰功。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進興世龍驤將軍,領水軍拒南賊。時臺軍據赭圻,朝廷遣吏部尚書褚彥回就赭圻行選。是役也,皆先戰授位,檄板不供,由是有黃紙劄。南賊屯在鵲尾,既相持久不決,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張地勝,今以奇兵潛出其上,使其首尾周惶,進退疑沮,糧運艱礙,乃制勝之奇。”沈攸之、吳喜並贊其計,分戰士七千配之 。興世乃令輕舸泝流而上,旋復回還,一二日中輒復如此,使賊不爲之防。賊帥劉胡聞興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興世何人慾據我上。”興世謂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錢溪可據。”乃往據之。及劉胡來攻,將士欲迎擊之,興世曰:“賊來尚遠而氣驟盛矣。夫驟既力盡,盛亦易衰,此曹劌所以破齊也。將士不得妄動。”賊來轉近,興世乃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擊走之。袁顗慍曰:“賊據人肝藏裏,云何得活。”是月朔,赭圻軍士伐木爲柵,於青山遇一童子曰:“賊下旬當平,無爲自苦。”忽不見。至是果敗。興世又遏其糧道,賊衆漸飢,劉胡棄軍走,袁顗仍亦奔散,興世遂與吳喜共平江陵。遷右軍將軍,封作唐縣侯。歷雍州刺史,左衛將軍。以疾,徙光祿大夫,尋卒。興世居臨沔水,自襄陽以下至於江二千里,先無洲嶼,興世初生,當其門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漸大。及興世爲方伯,而洲上遂十餘頃。
父仲子由興世致位給事中,興世欲將往襄陽,愛鄉里不肯去。嘗謂興世曰:“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汝可送一部,行田時欲吹之。”興世素恭謹畏法,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公所吹。”興世欲拜墓,仲子謂曰:“汝衛從太多,先人必當驚怖。”興世減撤而行。子欣泰。
欣泰字義亨,不以武業自居,好隸書,讀子史。年十餘,詣吏部尚書褚彥回,彥回問:“張郎弓馬多少?”答曰:“性怯畏馬,無力牽弓。”彥回甚異之。歷諸王府佐。
宋元徽中,興世在家,擁雍州還資見錢三千萬,蒼梧王自領人劫之,一夜垂盡,興世憂懼病卒。欣泰兄欣華時爲安成郡,欣泰悉封餘財以待之。齊建元初,爲尚書都官郎。武帝與欣泰早款遇,及即位,以爲直合將軍。後爲武陵內史,坐贓私殺人被糾,見原。還復爲直合、步兵校尉,領羽林監。
欣泰通涉雅俗,交結多是名素,下直輒着鹿皮冠,衲衣錫杖,挾素琴。有以啓武帝,帝曰:“將家兒,何敢作此舉止。”後從駕出新林,敕欣泰廉察,欣泰停仗,於松樹下飲酒賦詩。制局監呂文度以啓武帝,帝大怒,遣出。數日意釋,召謂曰:“卿不樂武職,當處卿清貴。”除正員郎。出爲鎮軍中兵參軍、南平內史。
巴東王子響殺僚佐,上遣中庶子胡諧之西討,使欣泰爲副。欣泰謂諧之曰:“今太歲在西南,逆歲行軍,兵家深忌,若且頓軍夏口,宣示禍福,可不戰而禽也。”諧之不從,進江津,尹略等見殺。事平,欣泰徙爲隨王子隆鎮西中兵,改領河東內史。子隆深相愛重,數與談宴,意遇與謝脁相次。典籤密啓之,武帝怒,召還都。屏居家巷,置宅南岡下,面接松山,欣泰負弩射雉,恣情閒放,聲伎雜藝,頗多開解。明帝即位,爲領軍長史,遷諮議參軍。上書陳便宜二十條,其一條言宜毀廢塔寺,帝並優詔報答。
建武二年,魏圍鍾離,欣泰爲軍主,隨崔慧景救援。及魏軍退,而邵陽洲上餘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斷路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死地兵不可輕也。”慧景乃聽過。時領軍蕭坦之亦援鍾離,還啓明帝曰 :“邵陽洲有死賊萬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賞。四年,出爲永陽太守。永元初,還都。崔慧景圍城,欣泰入城守備。事甯,除廬陵王安東司馬。梁武帝起兵,東昏以欣泰爲雍州刺史 。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密謀結太子右率胡鬆、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合將軍鴻選、含德主帥苟勵、直後劉靈運等,並同契會。帝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郢,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等十餘人相送中興堂。
欣泰等使人懷刀,於坐斫元嗣,碩墜果柈中 。又斫明泰,破其腹。蟲兒傷數創,手指皆墜。居士踰牆得出,茹法珍亦散走還臺。靈秀仍往石頭迎建安王寶寅,率文武數百,唱警蹕,至杜姥宅。欣泰初聞事發,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城內處分,必盡見委,因行廢立。既而法珍得返,處分關門上仗,不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城外衆尋散。少日事覺,欣泰、胡鬆等皆伏誅。
欣泰少時,有人相其當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後屋瓦墜傷額,又問相者,雲:“無復公相,年壽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時年三十六。
論曰:王仲德受任二世,能以功名始終。入關之役,檀、王鹹出其下。元嘉北討,則受督於人,有藺生之志,而無關公之憤,長者哉。道豫雖地居豐、沛,榮非恩假,時歷四代,人焉不絕,文武之道,不墜斯門,殆爲優矣。垣氏宋、齊之際,世着武節,崇祖陳力疆埸,以韓、白自許,竟而杜郵之酷,可爲痛哉。興世鵲浦之奇,遠有深致,其垂組建旆,豈徒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