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緣第十六回 六美共歸金馬客 三賢同隱薴蘿山

詞曰:

記當年,桃李下,遇娉婷。立畫橋,流水瀅瀅。

多情蝴蝶,此時無計報深恩。玉堂金馬盡都配,絕世傾城。

喜知音,同攜手,山中約,薄虛名。羨丹砂,服食長生。金魚紫綬,由來辜負了初心,何如丘壑少塵事,擾亂無聞?

— — 右調《金人捧玉盤》

話說袁太守將一切舊事交代明白,打點陸路進京到任,上下各官都來相餞。袁太守也無心赴席,夫婦二人終日同女兒女婿躊躕不捨。又遷延了幾日,已是十二月了。此時,秋蟾小姐已做過滿月。袁太守只得要起身,看了本月初十日是登程吉日。

頭兩日驢轎伕馬俱已齊備。初十日巳刻起馬。蔣青巖和秋蟾小姐直送到三十里外方纔灑淚而別。

不說袁太守進京。再表蔣青巖和秋蟾小姐轉回到院中,隨即僱了一隻座船,行了十餘日到了杭州。領秋蟾小姐到家中拜過家廟,因恐柔玉小姐和碧煙等懸望,刻不停留,帶了幾房家人媳婦,隨即同秋蟾小姐起身往苧蘿山去。行不數日,到了山中。

先行打發伴雲和院子前去報知華刺史夫婦和柔玉小姐,隨後緩緩來到華家。秋蟾小姐先拜過華刺史夫婦。次後與柔玉小姐及碧煙二人見禮,從此就分了次序:柔玉小姐第一,秋蟾小姐次之,碧煙又次之。見禮已畢,纔是掌珠、步蓮二位小姐過來,和秋蟾小姐行賓主之禮。

此時,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久已轉回山中來了,都在外面與蔣青巖敘寒溫、道恭喜。華刺史吩咐廚下備辦喜筵,內外歡飲。

柔玉小姐在席間燈下,細看秋蟾小姐生得容貌超羣,一向知她的才學,常時在家同碧煙、韓香兩人談說;碧煙和韓香也巴不得與秋蟾小姐相會,今日見了,大慰懷想。這秋蟾小姐見柔玉小姐姊妹及碧煙的姿色,自愧不如,也知柔玉小姐姊妹和碧煙都是女中才子,心中甚是欣羨。當夜酒散,吩咐家人媳婦替韓香將牀帳箱籠移到樓下房中安置,讓右邊房與秋蟾小姐。

這日,蔣青巖少不得在柔玉小姐房中歇宿,兩人敘舊。正是新婚不如遠歸,兩人盡合巹之禮。次夜,輪到碧煙,蔣生真個應接不暇。

次日,秋蟾小姐看見韓香舉止與婢子不同,細問柔玉小姐,方知韓香也是蔣青巖要收做小妾的。當日,也與韓香敘過大小之禮,果然,半月後,蔣青巖又收韓香做了第四。

從此,柔玉、秋蟾二位小姐和碧煙、韓香大小四人,就如一母所生的一般,同心合氣,共事蔣青巖,彼此絕無一毫嫌隙。

蔣青巖也有大有小,絕不厚此薄彼。那秋蟾小姐感柔玉小姐待她情厚,她也十分敬重華刺史和華夫人,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樣;和掌珠、步蓮二位小姐也往來得甚親密。華刺史夫婦見秋蟾小姐有才有德,甚是愛她,視如己女,蔣青巖夫婦妻妾五人,時到花前月下,互相唱和,匯成卷帙,有詩一首,羨蔣青巖的快樂。詩曰:

名花簇擁玉堂人,月白花香笑語親。

夫婦齊眉吟郢雪,小星攜手賦陽春。

千秋想象誰能及,絕代風雲孰與倫。

天上也應無此樂,蔣生端自有良因。

蔣青巖本來無意功名,不得已中了狀元,於今受着這般快樂,一發把功名二字看做糟糠。又且見自觀和尚遺訓,教他“勿忘初志”,也是不要他做官的意思。因此,決意不仕。終日除了閨中之樂,便與華刺史、張澄江、顧躍仙三人究論古今,或尋幽覓勝,恍如世外神仙。張、顧二人也覺功名無味,便和蔣青巖訂了同隱之盟。

一日,庭前臘梅盛開,華刺史備了酒席,約三個女婿同賞。

正飲酒間,門上人來傳道 :“門外有一個老翁,道他從京中來 訪老爺和三位姑老爺。”蔣青巖道 :“一定是李半仙來了。” 華刺史和張澄江、顧躍仙一齊都道 :“料必是他。”翁婿四人 連忙起身,迎將出來。果然是李半仙。後面跟了兩個黃髮村童,挑了兩個行李,絕不似當年在京的氣象。華刺史翁婿四人相見大喜,一齊攜手進廳,敘禮看坐,獻茶已畢。華刺史同三個女婿先向李半仙謝了一回舊德,又敘了一回間闊,然後,吩咐院子將李半仙的行李送到園中“大士堂”安置。從新換了酒席,替李半仙接風。

飲酒中間,華刺史問道 :“那楊老兒怎肯放先生遠來?” 李半仙道 :“老拙與楊公雖是前緣,亦有定數。於今緣數將盡, 老拙一辭再辭,他也就見允了。若待緣數已盡之後,令他辭我,便見羞愧了。”華刺史聽李半仙這段話,着實敬服。又問及京中近事,李半仙道:“近事一發難問了。那老一輩的文武,雖還有幾個,卻漸漸都是退時的人了。楊公雖在朝,卻又老邁顛倒;其餘新得志的那一班文武,都是怕死愛財的,至於那些失節的前朝舊紳,一發無恥喪心。且東宮相貌兇淫,將來定非老成之主。這隋家天下,恐未必久長。”蔣青巖嘆道 :“得之易、 失之亦易,自古皆然。只可恨我們一時失腳,墮入污泥之中,悔無及矣。”主客五人說了一回,又飲一回,直至二鼓。李半仙不勝酒力,華刺史叫院子打燈籠同三個女婿親送李半仙到大士堂內去。這大士堂,是華刺史夫婦求子之所。堂內供的是白衣大士,在花園左角,絕不用一毫雕畫粉飾,甚是潔淨幽雅。

他翁婿四人直候李半仙睡了,又派四個院子在此輪班上宿服事。

然後,同到廳上。華刺史和三個女婿商議道 :“李半仙到此, 老夫心下甚喜,要替他蓋一個茅庵,使他快心終老,以報其德。

我想這山中人跡罕至,比靜室還幽僻些,不若竟將那大士堂分作一邊,另開一門,讓他靜養。一切薪水動用都在我家內供應,料也不讓尋常庵院。三位賢婿以爲何如?”蔣青巖等三人道:

“此事甚妙!待小婿明日將岳父此意對他說,看他肯否?”當夜不題。

次早,華刺史梳洗完畢,同三位女婿齊齊來望李半仙。說話之間,蔣青巖卻將華刺史之意達與李半仙知道。李半仙甚喜,道 :“此處最妙!老拙曾有一個夢境,與此處無異,極當領受。 但恐攪擾不便。”華刺史道 :“恩兄說哪裏話?當日老夫在京 中,若非恩兄相救,此處今日不知已屬何人?此皆恩兄所賜,何必多心?老夫正要藉此領教。”說罷,即吩咐院子叫匠人將大士堂砌隔一邊,另開一門向西,不數日完成。華刺史題一匾在門上,曰 :“報德隱居。”

從此,華刺史終日與李半仙講究內養功夫。後來,連華夫人都拜了李半仙爲師。果然,李半仙的內養功夫傳自異人,真能延年祛病。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時常得他指示氣色,事事俱驗。李半仙道蔣青巖相中有五子、張澄江有兩子兩女、顧躍仙有三子。三位之中,蔣青巖先應驗了。柔玉小姐,秋蟾小姐,碧煙各生一子,倒是韓香生兩子,五子之中倒是韓香的居長。掌珠、步蓮二位小姐後來的兒女都各如其數。蔣青巖、張澄江、顧躍仙三人愈服李半仙相法之神。

一日,蔣青巖和華刺史同過大士堂,與李半仙閒坐,談及修養夫,蔣青巖所發議論中與李半仙多相符合,李半仙驚道:

“先生幼讀儒書,這節事何以得知?”蔣青巖笑道:“先生差 矣!從來宗正學者,三教九流、諸子百家,何書不讀,何事不講?學生雖不及古人,然世間一切所有之書,未讀者竟少。”

李半仙道 :“先生真天人也!使遇漢文之主,又當在賈生之上 矣!”華刺史聽蔣青巖說及讀書,因問道:“老夫向日見令先尊藏書最多,於今想都在湖上,何不着人取來,待老夫閒時看看?”蔣青巖道 :“果然先君藏書頗多,變亂以來,獨此幸未 遭兵火之厄。小婿一向也有此意,明日即遣人去載來。”

次日,蔣青巖果然寫了諭帖,差伴雲和向日隨身一個院子兩人同到湖上去裝載書籍,吩咐將諭帖把與家中管事的老僕,賞了盤纏。

伴雲和院子領命,去不半月,便將書籍盡行裝載入山來了。

約有十餘車,真個是:擁書萬卷,不讓南面百城。

這日,是張澄江生日,請華刺史、蔣青巖、顧躍仙、李半仙四人同在東書院飲酒,聞得書籍到了,正要起身到廳上去看。

只見那裝書籍來的院子將一條麻繩拴了兩個人,伴雲也拴了一個人。那拴的兩人,一個頭上歪戴破短方巾,一個反戴披風巾,身上各披着兩塊破席,赤腳爛鞋。伴雲拴了一個人,身穿破衫破褲。華刺史和李半仙、張澄江、顧躍仙四人都不知就裏,只有蔣青巖定眼將那兩個人一看,驚訝道 :“他是脫太虛和邦子 玄那兩個騙賊。你們在哪裏捉獲得來?”院子道 :“經紹興城 外拿住的。聞得紹興人說,他兩個人在紹興做騙局,不料反被他紹興人將他行李衣物腰纏一騙精空。在城外討飯,沒有人舍與他。飢寒不能走動,卻被小人捉住。”

蔣青巖聞言不覺大笑道 :“好利害!此等人比騙賊更狠!” 華刺史等聞知,始知道這兩人就是姑蘇神騙手,因笑道 :“久 聞他二公大名,帶上前來,待我們認認他的尊面。”院子果然帶上來。華刺史等大家看那脫、邦二騙賊,面瘦如鬼,僅有一絲餘氣,不能言語。蔣青巖此時就動側隱之心,向院子道 :“ 既然如此形狀,不拿他來也罷!只不曾問他向日在金剛殿下遇見的那女子,畢竟是誰?”院子道 :“小人們曾問他來,他道 是他兩人在閶門聘來的一個小粉頭。”蔣青巖道 :“原來如此! ”又問伴雲拴着的甚人,院子道:“他是脫太虛的義子脫風,就是在浴堂內騙小人的。”蔣青巖道 :“我原料他是此二騙的 支派,果然不差!他三個騙賊於今既已惡貫滿盈,天報已至,我也不處治他,你二人可送他到十里之外,讓他們生死自去。速速回來收拾書籍,不可多事。”

華刺史、李半仙、張澄江、顧躍仙都道青巖處分得甚是。

伴雲和院子只得遵命,送那三個騙賊出山去。去不多時,轉來回復,然後,同書僮院子將書籍照單查明,搬到後園“集古軒”

中安放。不數日,有人從山外來,說山外有三個人齊齊餓死。

蔣青巖知是那三個騙賊,倒嘆息了幾聲,丟過一邊。

再說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陡覺精神恍惚,夢寐不安,兩人猜疑,不知主何吉凶?正要同去煩李半仙看氣色,只見他兩家家人道他兩家老夫人都抱恙在身,請張澄江、顧躍仙回去。

張澄江、顧躍仙二人聞言,心中發懼,都要急急回家,延醫調治。蔣家的院子道 :“袁老爺差一個管家到我家,說有要緊的 書信寄與老爺,要小人領他來。管家在外。”蔣青巖就叫傳那管家進來。那管家的院子走進來,向蔣青巖叩了頭,雙手將書信呈上。蔣青巖拆開細看,方知韓擒虎已死,東宮弒父自立,改元大業,任用奸邪。袁太守因母舅死了,失了牆壁,已經罷官。夫婦二人在京思念女兒,要託蔣青巖替他在這山中尋覓一所房屋,他也要到山中來居住,以便和女兒來往。

蔣青巖將這書信送與華刺史看,華刺史看了,嘆道 :“綱 常倫理紊滅已盡,此是何等世界?真令人人自危。我們這般日子休要輕視了。”蔣青巖也嘆息了一回,帶這袁家的院子去見秋蟾小姐。小姐問過父母平安消息,又見書信上說要到這山中來住,心下甚喜,便催蔣青巖着急去尋覓房屋。蔣青巖道 :“ 這山中除了華家岳父這所房子,此外,並無第二所。除非在山外尋覓。”秋蟾小姐道 :“這也無妨!只要近些。”蔣青巖便 到前邊來和華刺史商議。華刺史道 :“山外倒有一所大住院, 倒也乾淨。只恐袁老先生要雕樑畫棟,這卻沒有。”蔣青巖道:

“他們西人倒也不論,既有這所宅院,卻也甚好!”但不知是 誰家的?要多少銀子?”華刺史道 :“那所宅院是個姓劉的土 豪家的,我一向聽得他要八百兩銀子。離此處只有一里之遙,若要看時,我着人跟隨賢婿去。”蔣青巖道 :“如此甚好!” 華刺史即忙吩咐了院子同蔣青巖坐了兩人小轎,竟往劉家宅院上去。暫且按下。

再說張澄江、顧躍仙二人聞得母親有恙,急急要回,又想:

人家生兒娶婦,理當侍奉公婆的湯藥。且自招親以來,尚未廟見。當日岳父岳母曾說三年兩載憑我們帶去,於今已有三年了。

張、顧二人暗中商議一回,兩人各自去與小姐說知。兩位小姐都道 :“媳婦侍奉湯藥,理所當然。相公既去,與我爺孃說明, 我自當同去。”張、顧二人忙將此意來請教華刺史和華夫人。

華刺史夫婦聞言,心下雖然捨不得女兒,見他二人說的是正禮,不好卻他,且當日有言在先,只得道 :“既然二位老親母有恙, 小女理當同去侍奉湯藥。我兩人豈有他說?只望二位賢婿待兩位親母病癒之後,還同小女來住住。我兩老人無子,所娛目前暮景者,僅此三女。”張澄江、顧躍仙兩人道 :“此事何勞吩 咐?若家母病癒之後,少不得帶令愛來,同此居住。於今就回去時,也只各帶些隨身應用之物,其餘都仍舊封鎖在各房,以待重來。”華刺史和夫人都道 :“如此極好!”張澄江和顧躍 仙二人正說話間,蔣青巖看過房子回來,向華刺史道 :“房子 甚好[錢實要八百兩,明日便去成事。”說罷,聽得張、顧二人要回去奉母,也道該得。此時,是大業元年三月初九日。

張、顧二人見丈人丈母都依允了,忙去擇了本月十一日起身。當日便去收拾隨身用物及僱備轎馬。次日,蔣青巖親自帶了銀子去將那房子買了。到晚間,華刺史備酒,替張、顧兩位女婿餞行。華夫人也在內堂替掌珠、步蓮二位小姐惜別,母女十分難捨。當夜無話。

次早,張澄江、顧躍仙二人一齊帶家眷起身。華刺史夫婦及柔玉小姐掌珠、步蓮二人灑淚而別。蔣青巖也寫了回書打發袁家院子回京去了。

光陰似箭,轉眼間便是四個月。袁太守果然摯家來了,便住在那所宅院之內。蔣青巖和秋蟾小姐連忙同去省問。華刺史和袁太守也彼此拜望,請酒一番。柔玉小姐和碧煙、韓香都去拜見那袁太守夫婦,袁太守夫婦都極感謝柔玉小姐的賢德。自此,通家往來。秋蟾小姐時常到袁太守家中住。話分兩頭。

卻說張澄江和顧躍仙兩家的母親,一個是本年七月歿了。

一個是九月歿了。兩處的訃音報到華刺史和蔣青巖兩處來。華刺史和蔣青巖同遣人致吊上祭。張澄江和顧躍仙二人同二位小姐都竭盡孝子之職。回首三年孝服已滿,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都將母親葬了,一同摯家來到山中居住。

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同事華刺史夫婦,如同父母一樣;華刺史夫婦甚是感激歡喜老景無憂,他聯襟三人也就如同胞兄弟一樣親熱,內外大小和氣藹然。真可謂:亂世三賢,昇平麟鳳。

華刺史夫婦直活到八十之外,無疾而終。家當分作三份,與三位小姐承受。

李半仙至年九十五歲,見雙鶴下降,端坐而逝。

袁太守夫婦也都壽至七十。其兩子後來皆出仕,官至七品。

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年過四十便絕欲修真,吩咐家人院子不得稱老爺。後來,壽登九十,眼見四世,唐太宗屢徵不起。臨終時,俱見上帝敕書相召,各聚子孫,吩咐道:

“死後止用布衣瓦棺,木主上不得寫官銜,恐無面目見先人於 地下。

柔玉、秋蟾、掌珠、步蓮四位小姐及碧煙、韓香,皆壽至古稀。臨終時,或聽空中仙樂,或聞鶴嗚,先後去世。

蔣青巖五子俱登進士;張澄江、顧躍仙兩人之子後來貴顯;張澄江二女,一嫁蔣青巖次子,一嫁顧躍仙長子。三姓世世婚姻不絕。至元時,不知移住何處?後人有詩一首,紹此盛事。

詩道:

史筆多遺事,千秋竟失傳。

孤臣亡國淚,才子異鄉緣。

蝴蝶殊難報,鴛鴦豈羨仙!

惡風吹未散,明月喜重圓。

已驗僧禪偈,真多淑女賢。

名花圍玉樹,上苑跨金鞍。

至樂人間盡,高名世外傳。

偶然成獨賞,不朽待如椽。

青溪醉客曰:

天生才子佳人,原有一定配合。是真正才子,自然配真正佳人,造化一絲不苟。雖山川隔絕,道路迢遙,少不得多方指引,如自觀和尚、蝴蝶是也。若夫膏粱子弟與商賈之兒、屠敗之子,不自引鏡,自炤視其妍媸,清夜自思量其愚智而乃忘其凡筋俗骨、濁種庸胎,求得真正佳人,不亦難乎?即偶爾僥倖得之,亦有喪身破家之禍,慎之!慎之!

蔣生、張生、顧生皆曠世才也,即以柔玉、掌珠、步蓮三國色配之;又因三人之中,蔣生更勝,復補之以秋蟾、碧煙、韓香,以稱其才而滿其份。天之待才人,誠厚矣Y令蔣生等三人少年輕薄妄作,逞才邪淫無忌,則天又有妙算在!

又曰:華刺史爲人忠純仁厚,所以生三賢女得三賢婿,遇禍即解,壽考令終。李半仙因權行善,知足知譏,真術士中聖賢。即不修養,亦應仙去;雙鶴來迎,此報實當。

蔣生平生昂昂人品,表表莫倫,臨終囑子孫數語的是,真大忠孝,千百世而下令人景仰。死後定是修文館,白玉樓中人,上帝之召,宜矣。張生、顧生,能依其吉光,步其後塵,亦偉丈夫也。

柔玉、秋蟾、碧煙、韓香四人,其賢其德、其才其情,古今無二。使爲臣者,如此四人之事夫以事其君,則天下未有不及三代之治者。可敬!可敬!

袁太守雖太剛而能廉,失勢即退,亦一達人也。

若脫太虛、邦子玄之徒,飢死道旁,狗食其肉,好小之報,豈不昭昭哉!

是書可謂功參造化,讀者當勿忽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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