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蘋一覺醒來,感覺肚子咕咕地叫,於是從蘋果箱裏掏了一個大紅蘋果,然後津津有味地嚼起來。
在旭日普照之下,貨車繼續向前飛馳。羅蘋吃完了那個蘋果,然後把那個黃皮袋子拿了出來,翻起來。袋子裏全是些不可泄漏的東西:有女賊頭巴科菲託的記事簿,集團的名單,各地的手下寄來的重要文件等等。
“來自尼斯的那份文件呢?──唔,找到了,在這裏。”羅蘋打開那封信,只見:
頭:
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坐落在尼斯和奚密中間的一條大路邊上,離古羅馬的競技場十分近。宅子周圍是高大的石牆,裏面是寬闊的大院。
每月的最後一個禮拜三,伯爵都會帶一男僕和一女僕,乘馬車赴尼斯購物。所以這一天的下午三時至五時,豪宅裏一個人都沒有。
順着石牆,在柏爾溪邊有個小便門,那是一個十分陳舊的木製小門。門的鑰匙隨信寄上。
伯爵和伯爵夫人一直關係緊張,由於夫人憎恨她的丈夫,所以冒着生命危險把一份密件藏在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不久便撇手西歸。伯爵爲了找到那份密件,絞盡腦汁,幾乎發狂,最終仍沒找到。
夫人究竟把密件藏在那兒?沒有絲毫提示。可是,夫人在世時,曾給她的一個閨中密友寫了一封信,信裏說:“我把珍貴的寶物藏在堆放雜物的倉庫屋頂上一把壞了的小提琴裏。”
十分不幸,她的閨中密友接到信的當天便死去了。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這封信都沒被人注意,埋沒在一堆舊信當中。
兩年後的一天,我偶然得到了這封信。
信中所說的東西在豪宅的屋頂之上。
要採取這一行動至少要兩個人。另外,住在豪宅不遠的清潔工有一把另一扇鐵門的鑰匙,每當伯爵外出時,她都會進去工作,所以,行動時必須避開她。
請記住,伯爵離家的日子是每月最後一個禮拜三。如果決定了何時動手,請馬上通知我。(在信的這個位置,有一個用藍筆簽上的一個日期──四月二十八日)
我一接到通知,便在那個大酒店等你。
雖然,目前對於伯爵夫人寶物無法知曉,但可以肯定,價值一定不菲。爲了儘快弄清是何寶物,我正在盡力查明。
總之,不管怎麼樣,沒有你的支持,此計劃便無法實施。我斷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最後都是值得的。
G寄
“這是一個難解的難題,好像十分有趣。”羅蘋一邊想,一邊又從箱子裏掏出一個大蘋果,可是沒有吃,拿在手中,又把信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遍。
貨車冒着一陣陣的濃黑的煙向前飛馳,鐵路兩側是一片遼闊的草地,一羣羣白色的綿羊好似在碧綠的波濤中起伏。車內空氣不流暢,像凝住似的,羅蘋的頭上冒出了一絲汗。
黃昏時分,貨車駛進馬賽站,羅蘋從貨車上跳了下來,爬上一輛開往尼斯的快車。
次日──四月二十八日,也就是禮拜三的一大早,客車抵達尼斯。
“二十八日,藍眼女郎計劃潛入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可是,她卻死了,被那個神祕碧眼女郎的同夥害死了。那麼,寄信給她的手下在哪裏呢?也許他尚不知道頭已經遇害,還等在那個大酒店呢。對了,何不乘此良機,把那把小提琴取出來,豈不是很有意思?”
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建在一座小丘之上,可以眺望地中海一帶美景。羅蘋先繞圍牆一週,觀察了一下地形。豪宅除了大門之外,尚有一木一鐵兩個小便門。靠近便門不遠處,有一個小木屋,可能是清潔工的住處。
羅蘋再次細緻地觀察了一遍,然後回到正門處,發現一輛馬車朝尼斯方向駛去。
“哦!那可能就是伯爵和他的僕人吧?”羅蘋看了看錶,剛好三點整,院子裏應該沒人了。羅蘋立刻返回小便門處,從石牆上輕易地越進院內,院內雜草叢生。羅蘋穿過一條小路,來到正屋的後面,發現窗戶全部開着。
“唔!太粗心了。出門也不檢查門窗關了沒有──”羅蘋笑了笑走到後門,用力一推,門應然而開。
“也太大意了吧,連防盜裝置也沒有──不對──是否有意爲之?──”羅蘋爲了安全起見,便躲進樹叢裏觀察外面有何動靜。
剛藏好,便聽見一陣輕微的聲音,邊門被慢慢地推開了。羅蘋猶如一隻狸貓,閃身躲到高邊門遠了一點的一棵大樹後面,定睛觀看──“啊?”羅蘋大吃一驚。
“是她──碧眼少女呀!”
這一發現太出人意外了──在列車上因涉嫌殺人而被捕,被關在車站的倉庫裏,後被羅蘋救出,又乘機溜走的碧眼少女──也從邊門走進院──
在她的後面,跟着一個男的,那一定是尤姆,搶走醫務車的那位。可是,他們爲何來這裏呢?況且現在是四月二十八日下午三時──他們也知道伯爵離家不在?難道也是爲了那把小提琴而來的?──如此說來,他們跟藍眼女郎是一夥的?巴科菲託是不是被他們害死的?
“真是令人費解!”即使精明的羅蘋,也被弄糊塗了。
他們從小門悄悄潛進來,走入橄欖樹林。男的十分削瘦,可兩眼兇光畢露,邊看手上的地圖,邊東張西望地靠近正屋。
“少女呢?那個碧眼少女呢?──哦,太可憐了。”
在咖啡館裏第一次目睹的嬌豔的芳容已經蕩然無存,現在像是大病了一場,憔悴不堪;那雙晶瑩透澈的眸子,也無光澤,臉上還帶着一絲悲傷和不安。
她身着一襲樸素的衣服;頭戴一草笠,掩蓋住了那奪目的金髮;臉色白得沒有血色,哆哆嗦嗦地跟在那個瘦男人身後。
“奇怪?──實在是不對勁──”
羅蘋屏住呼吸,注視着他們──下意識地轉了一下眼珠,瞥見一個男人的頭自石牆上冒了出來,頭上沒有戴帽子,頭髮亂糟糟的,滿臉兇悍,虎視眈眈地注視着院子。
“可能是一夥的。”正當羅蘋這麼推測時,那個蓬亂的腦袋不見了。
“哦!可能是在外邊把風──”羅蘋又把視線投向那位女郎。
就在羅蘋一轉頭的一剎那,“蓬頭”又自石牆上冒了出來,環視了一下院子,縱身躍進院內,躲入林子中。由於他動作太快了,羅蘋反而沒有覺察到。
碧眼少女和那個瘦男人走了幾步後,停下來低語交談了幾句。然後那個瘦男人跑入正屋;少女則靠着樹,仰面望着天空。
羅蘋偷偷潛近少女,聽見一聲微微的嘆息聲。定睛一看,原來,少女正用她那白晰的手揉着眼睛,看樣子好像剛剛哭過。陽光從樹縫照在她那張白的驚人的臉上。
幾秒鐘以後,那瘦男人自正屋裏跑了出來,手裏拎着一把破小提琴。
“哦!尤姆,找到了?”少女輕呼了一聲。
瘦男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朝小邊門跑去,少女急忙跟上。
突然,從樹叢中竄出了那個“蓬頭”怪漢,照着尤姆就是一拳。
“啊!”尤姆一聲悶哼,往後栽去。
怪漢奪過小提琴,把目瞪口呆的碧眼少女挾住,飛一般穿林而過,來到石牆邊。他先把小提琴拋出去,然後抱着掙扎的少女,躍上牆頭,跳出牆外。
這時,羅蘋已先他一步,從小邊門跑了出去,門口停着一輛發動着的大轎車。羅蘋打開車門,跳上後座,把墊子翻開,躲在下面。
剛藏好,怪漢奔到車邊,把女郎塞進駕駛臺旁的助手位置上,然後也鑽進車內,踩了油門。汽車像箭一般竄了出去,路上的石粒,被車輪碾得四處飛濺。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車子顛簸不停。
過了一會兒,汽車駛上高速公路,怪漢一邊提速,一邊用一隻手摟着女郎的脖子,低聲命令道:“別亂動,否則我就像對付火車上的那個小妞一樣,勒死你。”
少女一聲不響,身體僵坐在那裏,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
“如果想活,就乖乖地坐在那裏!不,還要微笑,讓別人以爲在遊玩,那樣纔不會讓人生疑。”
“哦!怪漢和尤姆、女郎三個人正是列車兇殺案的兇手──給女賊頭巴科菲託寫信的是尤姆,那密件的落款‘G’便是暗號。可是,既然尤姆是巴科菲託的手下,爲何又要下毒手殺死她呢?──對了,也許莫勒科恩的判斷是正確的,那是誤殺。
“尤姆發現殺錯了人,驚慌失措,可又不甘心放棄偷襲佛勒杜尼公爵豪宅的計劃。由於計劃進行須兩個人,所以他就讓碧眼女郎來放哨把風。他雖然順利得手,可是,另一個同夥想獨吞,於是襲擊尤姆,奪過小提琴並脅持了碧眼女郎,之後,便開着車飛速逃離──”
經羅蘋這麼一分析,立刻便明白其中緣由了。
“怪漢劫物、劫人要去什麼地方?好吧,還是再觀察一會兒吧!”羅蘋把座墊往上略擡了些,從縫隙間注視前面的情況。
汽車在公路上極速行駛,又經過幾個小山坡之後,汽車漸進山地。
“究竟要開往什麼地方?難道老巢在山裏嗎?”正當羅蘋疑慮時,碧眼少女突然推開了車門,打算從疾馳的汽車上跳下去。
“喂,危險──”怪漢一把抓住女郎的手臂說,“你跑不掉的。”然後一下子把她扯回駕駛室。
忽然,他從汽車的後位鏡上看見一個男人微笑的臉。
“咦?”怪漢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細看。只見羅蘋正坐在後座上,對他微笑呢。
“你,你是什麼人?”怪漢一聲斥喝,同時操縱方向盤的手也隨着轉了一下,汽車立刻轉向斷崖邊急馳而去。
“啊!”怪漢嚇得面如土色,不知該怎麼辦,呆坐在那裏。說時遲,那時快,羅蘋忽地自後座伸出手來,把方向盤矯正過來,汽車從懸崖邊上蹭過。
“危險呀!老兄,下次可要注意啊!差那麼一點點,我們三人便要上天堂嘍!”羅蘋微笑着說道,然後放開了把着方向盤的手。
“什,什麼?你,你是──”怪漢不斷地用手拭着額前的冷汗,一時緊張得語無倫次。
“怎麼會不記得了?您是貴人多忘事吧?在列車上被你們三人搶走鉅款的那位嘛!”
“哦?──對了!當時──”怪漢嚇得魂飛魄散。
“嘿,嘿,嘿──還記得我這個醜八怪,那我實是三生有幸。這位小姐也應對我有點印象吧!救你逃出火車站倉庫的人,你不會也那麼健忘吧?不過,分手的方式實在沒有什麼良好的回憶,只是我太大意了,纔會被你溜掉。”
羅蘋的幽默弄得碧眼少女低頭不語,仔細一看,只見她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哦,原來在哭呀!
“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鑽進我的車子裏?”怪漢一邊把着方向盤,一邊留意着鏡子裏的羅蘋。
“我是從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前上車的。我親眼目睹了你襲擊尤姆,搶走小提琴,脅持這位小姐。你爲何要脅持她呢?既然她不願與你同行,就應讓她下車嘛!喂,把車停下,讓她下去!”
“你算老幾?”怪漢開足油門,汽車像瘋了似地急馳。汽車越過幾個坡道,來到一繞山的公路,下邊是萬丈深淵,怪漢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盤。
羅蘋坐在後座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汽車的前方。當汽車將穿過一沒人值班的電車平交道時,羅蘋猛地從背後用手臂襲擊怪漢的心臟部位,使他雙手失去知覺,兩隻手自然地離開了方向盤。
汽車猶如脫繮之馬橫衝直撞,一不留神便可能墜入深谷。
忽然,一列電車側面馳來。
“放開──放開我──”怪漢使出渾身力氣掙扎,可是,羅蘋的胳膊猶如鐵鑄一般。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除非你停車,否則我便不放手,墜崖或撞車,任君選擇!如果你想活命,便立刻停車,嗨,怎麼樣?”羅蘋氣定神閒地問道。
“放手──哇,要撞啦──”電車飛速馳過來,汽車又向平交道急趨。
電車上的乘客陣陣驚叫,駕駛員急忙煞車,慣性使電車繼續前行,眼看就要穿出平交道了。
怪漢猛踩煞車,臉色變得鐵青,頭上冒出一串串的冷汗,儘管如此,汽車還是駛進平交道,停在軌道上。
就在那一剎那,電車的車頭滑行到汽車旁,才停了下來。緊要關頭,一樁大車禍消於無形。
“嗨,你眼瞎了,難道看不見電車嗎?混帳東西!”電車駕駛員怒不可遏地喝道,乘客們也紛紛指責。
羅蘋走到汽車前,向乘客們解釋、道歉;怪漢卻一聲不吭,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把汽車開出了平交道;駕駛員也氣呼呼地把電車開走了。
“哦!夠驚險呀!”羅蘋微笑着走到汽車旁,拿起那把破舊的小提琴,然後四處環視了一下。忽然,叫道:“不在了──又讓她溜了!”
碧眼少女已失去蹤影。
“哦──”羅蘋望着遠去的電車點了點頭。原來她乘羅蘋解釋的功夫,鑽上了電車,溜了。
神祕的少女!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羅蘋對她的來歷愈加模糊了。
“喂!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羅蘋返過身來掐住怪漢的脖子問道。
“誰──誰告訴你──”怪漢猛地一推羅蘋,乘機搶過小提琴,急匆匆地跳上了汽車。
羅蘋怎能讓他逃脫,幾個箭步趕上去,把他從汽車上扯下來,接着用一招柔道把他猛地摜在地上。
“你居然敢摔我,來呀!”怪漢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惡狠狠地撲向羅蘋。兩個人激烈地搏鬥起來,拳來腳往,撲打揍摔。
“嗚──”下一班的電車警笛傳來,羅蘋把怪漢摔在地上,然後撿起小提琴,跳上了從前面駛過的電車。
“別跑!”滿身傷痕的怪漢奮力一撲,抓住了剛踏上車門的羅蘋的後腳。可是,被羅蘋一個反踢,蹬在了怪漢的面門上,怪漢摔出車門外。
電車長嘯着急速離開平交道。
羅蘋一踏入車廂,便發覺乘客和列車長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瞅着他,感覺有點尷尬,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向車廂裏走去。
“小提琴內到底藏有伯爵夫人什麼祕密?”羅蘋急切地想知道小提琴內中的藏物究竟是什麼,可是又忽然想起碧眼少女,已坐上一趟電車溜了。於是,探身向車行方向張望,只見茫茫綠野,那輛電車已跑得蹤影全無了。
“又被她溜了!這已是第二次了──像雲霧般散去,不留痕跡。動作是那麼輕盈矯捷,的確不同凡響──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那一潭神祕而略帶一絲悲愁的、晶瑩透澈的眸子,好像隱藏着重大的祕密。她和女賊頭巴科菲託以及尤姆之間是什麼關係?
“她看起來並非跟他們一夥,既然道不同志不謀,又爲何糾纏在一起?又爲何逃跑呢?真是個不一般的女郎。我一定要找到她,讓她以實相告,如果她是無辜的話,我定傾力幫助她。”
羅蘋覺得自己對碧眼少女有種異乎尋常的好感。
“哦!可能我已愛上了她。”羅蘋自言自語道。他的直覺告訴他碧眼少女像一朵白玫瑰那般純潔。
電車駛進姆特科路,羅蘋下車住進一間大酒店。一進房間,羅蘋立刻鎖上房門,拉上所有的窗簾,開始研究那把小提琴。
那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小提琴了,弦已斷了,油漆斑剝,但是,卻十分沉重。羅蘋觀察片刻,發覺琴上有一條縫是另粘上去的。
“那可能便是用來裝密件的,後來在外面用膠水封上了。”羅蘋一想到這裏面有可能裝有珍貴珠寶、百萬法郎的支票、科學發明的祕發、藏寶之圖──便不覺心跳加快。
羅蘋三下五除二地撬開小提琴,只見裏面塞滿了舊報紙。他把那些報紙一一地從頭到尾查閱一遍,絲毫沒有令人興奮的消息。
“開什麼玩笑?”羅蘋懊悔地說道,“名震法蘭西的怪盜紳士亞森‧羅蘋居然也會上這樣的當,太離譜了──可是,爲何會這樣呢?──哦,一定伯爵夫人改變主意,藏寶地點另有他處──要不就是老伯爵偷樑換柱──不論如何,這都是栽了一個跟頭。”
羅蘋生氣地把小提琴擲在地上。忽然,他馬上又計上心來。
自從那晚小提琴一事失手之後,羅蘋便開始着手蒐集所有涉及到本案的資料。他讓手下去調查女賊頭巴科菲託的來歷,同時綜合警方對兇殺案的活動情況以及其他資料,加以細緻地分析。
最後把案情作出瞭如下整理:
藍眼女郎克仕苔斯‧巴科菲託確是英國貴族巴科菲託的千金。只是,無人曉得她盜竊頭子的身份,因此警方和社會各界對她的身份毫無置疑,對於她前往姆特科路看望父親而遇害,寄予了無限的同情。
列車上的慘案到底是何人所爲?警方是一籌莫展,只查到了那兩個男乘客的身份。他們是兄弟,哥哥叫耶斯‧魯布,弟弟叫克仕都‧魯布,家住巴黎郊外的塞納河畔,主要作販賣香檳的生意。
到目前爲止,尚不知兇手爲何下毒手,是謀財?或是另有動機?不過,我曾親眼見到一個殺手搶走了皮箱。
那把兇器手槍,是兩週前一對年輕的男女從巴黎的一家器械店買的。女的臉上蒙着面紗,男的叫“尤姆”,曾聽女的這樣叫他。
如此一來,列車兇殺一案的兇手目前有兩個,就是尤姆和那個碧眼少女。他倆在案發之後,搶劫了趕來驗屍的醫務車而逃跑了。警方一直無法找到他們,可是我卻看見他們潛進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盜出了小提琴,後來,碧眼少女乘混亂跳上電車又一次跑掉了。
那麼,還有一個兇手,就是那個開巨型轎車的怪漢,他挾着女郎和小提琴逃跑,在路上我上了車,後來又和我在平交道上搏鬥。他又是什麼人呢?警方查案至今,根本就沒注意到有第三個兇手出現,他們以爲列車兇殺一案中作案的是兩個人,簡直是太愚蠢了。
令人又可氣又可笑的是:警方和莫勒科恩都以爲我是兇手之一,特別是密探莫勒科恩更加認定我──歷蒙郅男爵就是兇手。他認爲是我讓手下綁了手腳,堵住嘴,佯裝成一個被搶走鉅額現金的旅客,然後趁機盜取那個黃皮袋子,逃之夭夭。可惜,莫勒科恩尚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莫勒科恩和碧眼少女的關係,至今仍像一個謎;而碧眼少女的姓名以及身份更是層層迷霧。可是,莫勒科恩又在四處搜尋碧眼少女。
列車的兇殺案、佛勒杜尼伯爵的破舊不堪的小提琴、女賊頭領、遇害的兩兄弟、碧眼少女的廬山真面目──這是一件錯綜複雜、疑竇叢生的案子,今後該怎麼辦?密探莫勒科恩應引起高度重視──
羅蘋正在計劃此後的作戰佈署,偶然間,報紙上的一則啓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英國貴族巴科菲託,目前辦理了慘死在列車上的女兒的喪事之後,按慣例住入姆特科路的畢魯賓大酒店。
“太好了─”
當天傍晚時分,羅蘋也住入了畢魯賓大酒店,離巴科菲託的三間豪華套房只有一牆之隔,身份依然是歷蒙郅男爵。
次日,天剛亮,巴科菲託便獨自一個人在院子裏(每個房間均有一扇門通向下面綠茵滿地的院子)散步。他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典型的英國貴族中等紳士,只是由於最近痛失千金,神情悽慘,表情木然。羅蘋打定主意,打算次日去拜訪他。
第三天早上,有一位紳士來拜訪巴科菲託,羅蘋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窺視,發現是莫勒科恩趕在他之前了,心中不禁後悔行動遲了。
“那小子也正在尋找兇殺線索,不知他們都說些什麼?”羅蘋把耳朵緊貼在巴科菲託房門上,可是,什麼也聽不見。過了好久,莫勒科恩從房裏出來。
“神神祕祕的,下次一定要搞清他們談些什麼。”
第四天,趁巴科菲託外出之機,羅蘋打開通往隔壁的門,悄悄潛入巴科菲託的房間裏,藏在厚厚的簾幕後。不久,巴科菲託和莫勒科恩又聯袂而返,開始長談。他們低聲地交談着,儘管羅蘋閉氣凝神半晌,仍舊沒聽清他們說些什麼。偷聽計劃又失敗了,羅蘋不禁着急起來。
第五天清晨,羅蘋聽見隔壁電話鈴聲驟起。他急忙側身傾聽,這次雖然聲音低弱,可還是聽到一些關鍵性的話。
“好──知道了──今天下午三時,在院子裏──錢──準備好──交換四封信──”
緊接着,便是十分用力摔話筒的聲音,顯然巴科菲託非常生氣。
“錢──交換──四封信──這其中定是敲詐或是綁票──對方不可能是莫勒科恩──大概是尤姆,那女賊頭的手下嘍囉,他有可能掌握犯罪的證據,他以此爲條件,想敲詐她父親一回──巴科菲託爲了家族聲譽,不得不應允以錢來交換那四封信吧?”
正當羅蘋在那裏推測時,聽到隔壁又和莫勒科恩通電話,聲音仍舊十分弱小。
“唔,可能是尤姆敲詐,巴科菲託打電話和莫勒科恩商量對策──”
這時隔壁傳來巴科菲託的聲音:“那好吧,你今天下午三時準時到喲!”
下午三時,巴科菲託坐在酒店院子裏草坪的長椅上。
羅蘋靠在窗邊,從簾幕縫向外張望,看見一個男人從小門走入院內,定睛細看,是尤姆,只見他哆哆嗦嗦地走到巴科菲託身邊,小聲地說了句話。
然後便看見巴科菲託十分生氣的樣子說道:“原來是你打電話勒索的?”接着,又用蔑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恥於和你這種社會渣滓談話,可是,爲了家族聲譽,纔不得不如此。如果你的信件真如你說的那樣,便付給你所開的數目的錢。錢我已經準備妥了,由我的祕書在房間裏和你交換信件,不要多說了!”
巴科菲託一口氣說完,便呼地站起來,逕自返回房間。尤姆向四處東張西望一番之後,然後好像提心吊膽似地走入鄰室。
羅蘋立即又把耳朵緊緊貼在門上。只聽莫勒科恩開口道:
“我是祕書,錢已備妥了,信呢?”
“我沒帶來。”
“這話怎麼說?”
“不,信是由另一個帶着的。”
“什麼人?同夥?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女的。”
“噢?原來你還有這麼一手,她現在在哪裏?”
“我讓她在小門外等着。”
“讓人叫她進來。”
“那──稍等──”
“你不是胡說吧?我來叫──”說着莫勒科恩摁響了電鈴,叫來一個女服務員。
“在小門外有位小姐,請你讓她進來,就說是尤姆先生吩咐的。”
尤姆突然之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莫勒科恩嘴裏說出來,大驚失色。
不大功夫,女服務員進來,後面跟着一個漂亮的少女。
“噢,原來是她,碧眼少女呀!”羅蘋差一點叫了出來。
這時碧眼少女尚未發覺房內有什麼不對勁之處。但是當她一看見莫勒科恩,不禁驚慌失措地叫道:“啊,莫勒科恩先生!”
莫勒科恩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咦?這傢伙原來就是密探莫勒科恩?”尤姆一驚,嚇得轉身便跑,從窗戶跳了出去,然後穿院而過,直奔小門而去。
“站住!”莫勒科恩大聲斥喝,可是,由於一隻手要抓住女郎,所以無法分身去追趕。
此時,碧眼少女嚇得直抖。莫勒科恩雙手扳住她的肩膀,哈哈笑道:“果然是你,快,把信交出來!”
說着奪過女郎的手提包,翻了一番,然後道:“怎麼沒有?你把信藏在什麼地方啦?是不是藏在身上?”一邊說着,一邊用勁把女郎拉到身邊要搜身,嚇得女郎大聲驚叫。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莫勒科恩回頭一看──鄰室的門已被打開,而羅蘋赫然站在門口。
“哦,歷蒙郅男爵──”
“是的,我是歷蒙郅男爵。莫勒科恩先生,像您如此欺負一位弱小的女子,未免太不成體統了!”羅蘋的聲音冷冷的。
莫勒科恩一看到他那冰冷的目光,不禁放開了抓着女郎的手,後退了一步,就像是老鼠遇見貓一般地顫抖。
莫勒科恩雖然不知歷蒙郅男爵是羅蘋的化名。可是,總覺得像面臨大敵似的惶恐不安。
他警惕地望着羅蘋,而羅蘋則若無其事地命令碧眼少女道:“把信拿出來,然後趕快離開這裏!”
女郎聞聽羅蘋威嚴的吩咐,好似受了催眠一般,什麼話也沒說,很溫順地從內衣裏取出那四封舊信,遞給羅蘋,然後默默地離開了房間。走時,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那雙碧綠的眸子黯然失色。
“莫勒科恩先生,你認爲我與那列車的殺人兇手是一夥的,那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不僅和那兇殺案毫無關係,而且也不清楚那碧眼少女的來歷。不過,我相信她絕對不是兇手,她是無辜的,所以,我才冒險把她從倉庫中帶走。她只是在惡劣的環境之下,被兇手脅迫的,被利用的,所以我忠告你,你不再打她的主意,更不要糾纏她。
“如果你不聽我的忠告,還要不停地追捕她,那麼爲了她的安全和自由起見,我會奉陪到底的。因爲我已發誓要保護那位嬌弱可憐的少女;而且我素以行俠仗義爲己任。”
“你究竟是什麼人?歷蒙郅男爵是你真正的身份嗎?我是國際密──”
“停停,你不用重複了,你是國際密探嘛。不過,我不會被你的名頭所嚇倒的。況且,你的底細我也略知一二。”
“哦──”莫勒科恩氣得說不出話來,兩眼一瞪,便想要掏槍。
說時遲,那時快,羅蘋右手已拔出槍,並抵在他的胸口上。
莫勒科恩氣得嘴脣緊閉,同時腦袋嗡的一聲。
雙方沉默了數秒鐘,誰也沒動,只是互相對視着。
又過了一會兒,羅蘋笑道:“還是請你到我的房間來吧,免得驚動巴科菲託和服務人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說着,羅蘋用槍口抵着莫勒科恩的背,把他推入自己的房間。進房間後,羅蘋便以他那電光石火般的動作,掀起桌上的檯布,罩住莫勒科恩的腦袋,然後迅速地把他綁了起來。
那動作太快了,以至於沒看出繩子來自何處,當然莫勒科恩也毫無反抗的機會。
“乖乖待在這裏,明早九點,服務員會來清掃衛生,那時你便可獲得自由了。現在,你還是在這裏休息休息吧!而這段時間,我將和碧眼少女遠走高飛了。”
羅蘋麻利地把衣物收拾妥當,又把那四封信拿了出來,用火燒掉,然後反鎖房門,來到櫃檯前對酒店老闆說:“我有急事須馬上離開,大約晚上回來,房間租到明早九時,這是房租錢。”
羅蘋走出酒店,跳上一部出租車,直奔火車站。
當他跳上一輛快開的去往馬賽的快車時,不禁“咦”了一聲。
原來,他看見那位碧眼少女就坐在那一車廂內。
“噢!這是神的安排,太好了!”羅蘋躲開她的視線坐下來,暗中監視她的行動。
列車到達茲魯斯車站,碧眼少女下了車,羅蘋跟在後面。只見碧眼少女走進站旁的郵電局,拍了一封電報。羅蘋太想知道電報的內容了,可是又不敢靠得太近。
少女拍完電報,又上了一輛開往山區的列車,羅蘋又跟着上去。
大約兩個小時,列車駛進尼特勒車站。車停了下來,只見月臺上站着一羣女學生,領頭的是一位頭戴白圍巾的修女。
那些人一見少女下車,便立即圍了上去,爭先恐後地叫着:“藹靈麗姐姐,藹靈麗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好想你啊!”
碧眼少女吻了每一位圍着她的學生的臉,眼睛裏充滿了悲喜交集的熱淚。
“藹靈麗!好久不見,你畢業都已經一年了,院長和各位老師都盼着你回來哪!”那位年輕的修女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而她則倚在修女的懷裏,抽泣起來。
此時,羅蘋正站在月臺一邊,看着這感人肺腑的歡迎場面。
“唔!原來她是修道院畢業的學生。可是爲何她會捲入那個殺人團伙呢?真是個謎一般的少女──”
開往歷杜去的汽車停在火車站前,女學員們微笑着擁着碧眼少女和修女上了汽車。
等到汽車走遠後,羅蘋立即僱了一輛馬車跟了下去。
歷杜是座臨山的小鎮,風景秀麗,十分寧靜,根本沒有大城市那種喧噪之氣。那裏也是溫泉旅遊勝地,只是因爲位置偏僻,同時又不是假期,所以遊人並不多。
羅蘋找了一家幽靜的旅社,自稱是植物學家,到當地來採集植物標本,便租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
修道院位於高原地帶,在它的附近不遠處便是其附屬女中和女學生宿舍,前面是一個寬闊的大運動場,四周植滿鬱鬱蔥蔥的松樹。羅蘋以採集標本爲由,從那天起便開始在松林中轉悠,仔細觀察修道院及其附近的地理情況。
第四天,羅蘋發現碧眼少女在運動場上散步。她今天的氣色不錯,幾日前眉宇間的愁雲蕩然無存。
“可能是由於這裏的空氣新鮮,生活寧靜,而且每日和那些天真活潑的女學生在一起,使得她那悲傷,憂鬱的心情,消失殆盡。”羅蘋心裏琢磨着。
從見到碧眼少女出現在運動場那天起,羅蘋每天都要來注視她的神情,舉止,發覺她的心情越來越好。並且每日下午,她都會獨自一個人去一棵大松樹下看書,羅蘋也會準時趕到。
這一天下午,當碧眼少女正在那棵大松樹下專心地看書時,羅蘋悄悄地走了過來。
她聞聽腳步聲來到背後,急忙扭頭一看。當她看見這曾相識的男子時,不禁嚇呆了,放在膝上的書,掉在地上,而且兩眼突然間瞪大,兩耳通紅。
“啊!你,你是──”她以她那微弱的近乎耳語的聲音叫道。
羅蘋朝她邁了兩步,女郎卻害怕得後退一步。
“小姐,你不會忘記曾兩次使你脫離險境的救命恩人吧?”
女郎連連點頭,表示記得。
“我是來保護你的,希望你相信我!我知道你現在正被殺人兇手的惡名所圍繞,我也知道你是位命運多桀的不幸少女。我爲了使你擺脫這些不幸,特此跟蹤到這偏僻的小鎮來,希望我能爲你盡綿薄之力,請你信任我吧!”
女郎聽了羅蘋這些感人肺腑的話,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過去,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羅蘋的一席話,她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心中的喜悅簡直無法表達,那一潭碧綠的眸子閃爍着動人的光輝。
“我是勒烏‧路‧歷蒙郅男爵,平時酷愛探險。請問小姐芳名?”
“我叫藹靈麗‧特思都。”
“曾在巴黎荷斯莫大街的咖啡館面前用手杖打莫勒科恩的那個人,是令尊嗎?”
“是的,不過,他不是我生父,而是我養父。”
“他叫巴雷吉科,現任內政部警務局長。”
“這麼說,他是莫勒科恩的上司啦!”
“是的,只是,他一心想擠掉繼父,以便取而代之,爲此,繼父十分討厭他,而他則懷恨在心。”
“看起來,莫勒科恩像在追求你。”
“他並非真心愛我。前些時候,他向我求婚,被我婉言拒絕。可是,他仍對我心存僥倖,糾纏不休,說什麼一定要娶我爲妻。爲此,惹得繼父大動肝火,不准他到我家去,更不允許他糾纏我。”
“所以,那天──他打了莫勒科恩,是嗎?”
“是的。自從那刻起,他便視繼父爲深仇大敵,曾發誓說,一定要和繼父周旋到底,不娶我爲妻誓不罷休。”
“原來是這樣。”羅蘋點了點頭,心中暗想:“怪不得莫勒科恩在火車站的倉庫裏,一看到藹靈麗被誤認爲兇手關起來時,臉上的表情複雜且猶豫不定呢!”
“在佛勒杜尼伯爵的豪宅,脅持你的是什麼人?”羅蘋追問道。
“他叫於都。”
“他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只是他經常來我家和繼父商量事情,每次他一離開,繼父便滿面愁雲。”
“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對了,那個尤姆呢?”
“他在證券所上班,經常到我家裏來。”
“這小子也不是善類,也是個混蛋!”
“我不太清楚,也許是──”
“如此一來,你身邊便潛着三個危險人物:莫勒科恩、於都、尤姆──”
“不,還有一個──就是繼父──”
“啊?你的繼父對你不友善嗎?他可是你母親的丈夫,這太令人奇怪了。”
“家母去世後,我便遭到種種威脅。”
“爲什麼?”
“因爲在我的身上有個重大的祕密,他們多次地威脅我,就是爲了迫使我吐出心中的祕密。”
“莫勒科恩呢?”
“自從他求婚遭到我的拒絕之後,他便更加變本加歷,像一條毒蛇一般纏着我。”
“那麼,你所謂的重大祕密是什麼呢?”
藹靈麗緊閉雙脣,以示事關重大,不可隨意泄露。可是,當她一接觸羅蘋那雙充滿了熱誠的目光時,不禁敞開了心扉。直覺告訴她,男爵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好吧!我說給你聽。”她考慮片刻,好像在組織語言,然後說道:“我的親生父親是特思家族的長子,也是我母親的表哥。可是,就在我出生前的幾天,家父突然與世長辭。
“於是,家母只能以先父遺下的微薄退休金和外祖父從鄉下寄來的錢勉強度日,我們母女相依爲命。
“在我六歲的一天,外祖父突然來信說,他非常想馬上見到我們。於是,母親便帶我回到外祖父家住了兩三天,在這幾天中,外祖父好像把一個重大的祕密告訴了母親。
“從外祖父家回來之後沒多久,母親就同巴雷吉科結婚了。那是一段非常不幸的婚姻,母親終日以淚洗面,最後悲慘地離開了人世。
“母親在臨終前,把我叫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拉着我的手說:‘我現在要把這一封密件交給你,這裏面有着十分重大的祕密,它能使你生活幸福,所以,這個祕密,你只能告訴你未來的丈夫,絕對不能告訴外人。’說着,她交給我一封上面記錄了許多文字的文件。之後,便閉上了雙眼,再也沒有睜開過。那時,我悲痛欲絕──。”
藹靈麗用手指拭了拭奪眶而出的淚水,繼續說:“不久之後,外祖父也撒手而去,繼父嫌我在家中礙事,便把我送到這間修道院來。
“在初到修道院的日子,我終日在宿舍裏思念我那慈祥的母親,同時把先母留給我的密件反覆地閱讀。當時,我雖然尚不懂世事,但是對那件文件的內容卻充滿了無限好奇,我常常獨自一個來到這棵大樹下,想各種辦法解開那個祕密。
“當我滿十歲時,我已把密件的內容熟記於心。雖然當時年紀尚小,可也怕密件被壞蛋偷跑了,所以,我便把它燒掉了。”
“哦──你還能記起裏面的內容嗎?”
“我──我已經忘得乾乾淨淨了。”
“噢?如此重要的東西你──”
“當初我背得滾瓜爛熟,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受到修道院老師和同學們的愛護,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加上每日專心地功讀課本,漸漸的,密件上的句子便記不起來了──。
“在我六歲時,便來到這間修道院,在這裏一住就是十年。兩年前,我才返回巴黎繼父那裏,那時,文件上的地名和詞句已經十分模糊了。只是最近,才隱隱約約感覺到隻言片語重返記憶當中,好像記起,那祕密是在外祖父鄉下的土地中。而且,那個地方需要乘坐什麼車纔可到達,其他的便沒印象了,只模糊地記得六歲時,從火車的窗子看到外邊如畫風景,聽到教堂遠遠傳來的鐘聲罷了。”
“你的敵人們想盡辦法使你恢復記憶,爲的是讓你告訴他們密件的內容?”
“是的。”
“可是,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存在那麼一封密件呢?”
“因爲外祖父曾寫了一封有關這件事的信給母親,母親沒把它毀掉。在母親死後不久,繼父巴雷吉科找到了這封信,於是,他便四處搜尋密件。之後不久,當他得知我已把密件給燒了,便把我從修道院接回來,威脅我,讓我告訴他密件的詳情。只是由於我已忘掉了,於是他便不分晝夜地折磨我;幾天以前,我終於忍受不下去了,因此便離家出走。”
“只有你一個人嗎?”
“不,還有尤姆。”
“哦?你不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嗎?”
“是的,只因我太單純了,聽信了他的甜言蜜語,以爲他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好青年,於是,便相約出逃了。”
“哦,你這是逃出虎穴又入狼窩呀!”
“我太愚蠢了,尤姆也是爲騙取密件的內容,才謊稱和我一塊離家出走的。
“我和尤姆在外流浪了好長時間,終日被痛苦所纏繞。最後被折磨得腦子變得糊里糊塗的,自己作了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那是一種十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
“是的,我的腦子好像已經不聽使喚,什麼事都照尤姆說的去作。跟尤姆去別墅偷小提琴一事,猶如一場噩夢。只有被於都脅持上車,還有汽車幾乎和電車相撞的事,彷彿歷歷在目。”
“那是由於當時對你的刺激特別大,所以才印象深刻。後來,你帶了四封信去酒店,是爲了敲詐巴科菲託──”
“那事,回想起來便非常懊悔,不知道當時自己爲何有如此可恥的舉動。當時,我好像已經中了催眠,一切唯尤姆是聽。尤姆讓我帶着信去酒店找一位老年紳士,我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內容。老紳士是誰呀?
“只是當時我十分驚奇,爲何莫勒科恩會在那裏出現,所以我便嚇地驚叫起來。”
羅蘋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那碧綠的眼睛,聽她這斷斷續續地申訴,感覺她所說的話實在、真實,沒有什麼紕漏。
可是,她對列車上的事隻字不提,似乎像夢遊已記不得那場惡夢了。
羅蘋默默地坐在那裏推測着,藹靈麗也是默默無語。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着,只有林中松脂的香味撲鼻而來。現在可能正是修女和那些女學生上課或祈禱的時間,修道院裏和女子中學內靜悄悄的。
“喂!有人在喊你。”羅蘋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寧靜的氣氛。
這時,從土丘那邊傳來女人的喊聲。“藹靈麗──藹靈麗──”
藹靈麗聞聽後立刻站起來,焦慮地朝小丘望去。只見一位頭戴白圍巾的修女站在小丘上,大概是看見了藹靈麗,高聲喊道:
“藹靈麗──電報!”
“哦!我的電報──”藹靈麗大感意外,馬上像一朵雲般朝小丘飄去。
“誰拍來的?”
藹靈麗走回那棵大松樹下,手中攥着一封電報,且直哆嗦,白晰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是繼父拍的電報,他說今天午後四時左右到這裏,要把我接回巴黎去。”
“他怎麼知道你在這裏呢?”
“可能──可能從尤姆那裏知道的吧。前幾日,當我知道他的陰謀和爲人時,曾在火車站和他吵了一架,那時我說我要回修道院來。”
“如此說來,你的繼父,不,應稱他爲巴雷吉科纔對,很可能早與尤姆狼狽爲奸。依我之見,你還是不要回巴黎的好。”
“可是,繼父會強迫我回去的。”
“現在還有時間,那就趕快逃離此地吧!”
“我不能這樣就逃跑了。假如那樣的話,繼父便會認爲院長把我藏了起來,爲此會百般刁難院長的。”
“說得很有道理,那麼,你就乖乖地回去吧!”
“可是──我非常害怕──”
“不用害怕!我會暗中保護你!你先回巴黎去,當天夜裏,你偷偷地溜出來,在大門附近會有一位老婦人開車等着你。你坐上那輛汽車,老婦人會把你帶到一個幽靜的地方。在那裏,你的敵人無法騷擾你,你可以在那裏安心地住下去。這段時間,我不會輕易露面,可是我就在你身邊暗中保護你,如有什麼事情發生,我便會立刻現身。聽清楚了嗎?照我的話去做吧!”說完,羅蘋便跑向松林,一眨眼,便消失在松林之中。
藹靈麗低頭思索。
“他說要保護我──以前他曾多次出手相救──他是位鼎鼎大名的探險家歷蒙郅男爵,他是一位值得信賴,仗義勇敢的紳士。我應該照他所說的去做──可是,心裏總是放不下,有一些害怕──”
突然,一陣腳踩樹葉的聲音把她從沉思中驚醒,她急忙擡起頭來。
“啊!”她一看面前之人,不禁目瞪口呆,臉色鐵青,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只見一個腦袋從松樹旁鑽了出來,正虎視眈眈,赫然是莫勒科恩。
藹靈麗轉身便跑,可是,忽然一隻粗壯的大手伸出來。
“不要跑!藹靈麗!假如你逃跑的話,就是罪加一等。我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你是列車兇殺案的兇手之一,同時你又夥同尤姆敲詐巴科菲託。如果,我用以上罪名起訴你,你便會被關進監獄。換句話說,我可以使你聲名和前途俱毀。但是,如果你乖乖的聽話,和我結婚,我便會保你永遠平安無事。藹靈麗,是成爲殺人兇手還是作我的妻子,兩者任你選擇。”
莫勒科恩使他惡魔本性暴露無遺,用兩隻手扳着藹靈麗的雙肩,猛力搖晃。藹靈麗拚命地掙扎,可是,也只是片刻功夫,就被莫勒科恩猙獰的面目嚇得昏了過去。
莫勒科恩挾起藹靈麗,穿松林而過,朝溪谷上跑去。
溪谷兩側是褐色陡壁,谷底是一潭清澈的湖水,水面如鏡,然而,一到下游,溪水便變得湍急。一瀉而下的溪水衝擊在岩石上,立即打成了湍急的漩渦,乳白色的飛沫四處飛濺。溪谷之上有一羊腸小道,彎彎曲曲直抵湖面,在小道的盡頭有一塊平滑的岩石,在岩石上繫着一隻小船。
莫勒科恩把藹靈麗平放在地上,朝對岸打了兩聲口哨。不一會兒,只見對岸的樹叢中伸出兩隻手搖擺,表示迴應。
“把船搖過來──”莫勒科恩把兩隻手攏在嘴邊,作成擴音狀,朝對岸大喊。
樹叢中伸出來的兩隻手馬上消失了。不一會兒,走出兩個彪形大漢。他們都是莫勒科恩的手下,他們跳上小船,把繫着的小船解開,朝這邊劃了過來。
莫勒科恩急切地希望兩名手下儘快過來幫忙,用船把人帶走,以免被修道院裏的人看見。
但是,溪流裏水草叢生,小船行進得非常緩慢。
“快,快劃呀!”莫勒科恩急得直跺腳,同時高聲大喊。
昏迷在地的藹靈麗被他的高聲呼喊驚醒,她睜開雙眼,爬起來便跑。
“嗨!站住──”
碧眼少女藹靈麗拚命奔跑,像一隻羚羊快速衝斜坡而下。
危險!萬一失足,便會葬身於數十公尺的深谷。
可是,爲了能夠逃脫莫勒科恩的魔爪,藹靈麗根本未顧及此刻的生命危險。她像飛一般疾馳而下,腳下盡是崩瀉的小石礫和褐色的泥土,帶起一陣陣的灰塵。
莫勒科恩在後面緊追不放。有幾次,他都摸到了少女的金髮,可是,都被她一閃,躲過去了。
碧眼少女跑到谷邊的一塊巨石之上。正當她要縱身躍上小船時,莫勒科恩的魔爪抓住了她的雙肩。
“看你往哪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褐色的泥土和小石子像瀑布一般從頭頂上蓋下來。莫勒科恩和藹靈麗頓時如在塵霧中。
奔馳而下的小石子和泥土衝入水中,小船馬上搖晃不定,接着纜繩斷了,小船搖離溪岸。
“啊!”莫勒科恩被嚇地驚叫了一聲,只見一個蒙面人籠罩在塵霧中。原來,小石子和泥土的坍塌,是被這個蒙面怪客疾衝而下帶來的。
莫勒科恩立刻拔出手槍,可是,立即被蒙面怪客一個反手摔在地上,手槍也被拋了出去。
“哎喲──”
當莫勒科恩從地上爬起來,又撿起手槍時,蒙面怪客早已抱起碧眼少女,飛身躍上那離岸兩公尺的小船。只見他把少女放在小船裏面,迅速抓起了船槳。
“回來──要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莫勒科恩瞄準小船開槍射擊,蒙面怪客立即將船板豎起來,以此來擋子彈。莫勒科恩連續扣動扳機五次,可是,只聞扳機聲,而不見子彈飛出。
可能是火藥受潮之故,火藥無法點燃,急得他大呼手下來幫忙。
此時,小船已駛離岸邊三十餘米,來到急流之中,順流急下,在湍急的溪流中,小船上下搖動幅度非常大。忽然,蒙面怪客一下沒站穩,倒入船中,少女則嚇得面無血色,雙手緊緊摳着船舷。小船在急流中橫衝直撞,宛如大海怒濤之中的一葉扁舟,時浮時沉。
碧眼少女藹靈麗禁不住大聲驚叫,並急切地望了蒙面怪客一眼。
“啊!”
就在蒙面怪客倒下的一剎那,面罩飄了下來,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原來是羅蘋,不,在她看來,這正是剛纔和自己坦誠交談的歷蒙郅男爵。
“啊!是你──”她伸出手來想扶起羅蘋。
忽然,小船撞在一塊岩石上,頓時流水疾速涌入船中,船翻人覆。
“哎呀!──”藹靈麗驚叫了一聲。可是,剛一張嘴,一股急流涌入嘴中,馬上被水嗆昏過去了,同時,她感到有一隻有力的手臂摟住了她下沉的身體。
湍急的溪水直衝峭壁,立刻造成了一個漩渦。在峭壁底下有一個大的洞,猶如惡魔待食而吞的巨口,抱着藹靈麗的羅蘋和小船頓時被捲了進去。
莫勒科恩的兩名手下,從峭壁上見此情形,慌忙報告他們的長官:
“探長!藹靈麗──藹靈麗──”
“藹靈麗怎麼了?”莫勒科恩急切地問道。
“她被衝入峭壁底下的洞穴中了。那個蒙面人和小船也──”
“什麼?──”莫勒科恩臉色鉅變。
三個人憂心忡忡地爬下陡壁,來到那個洞穴上面。只見,湍急的流水轟轟地衝在峭壁上,然後又被洞穴吞沒。巨雷般的響聲自三個人的腳底下隆隆傳來。
“啊!這是地獄的入口,一旦落入絕無生還的希望。唉!──她走了,我不懈追求的女子離我遠去了,一切勞苦都白費了──”莫勒科恩感覺到全身乏力,疲倦涌上心頭。
莫勒科恩無奈地返回斷崖之上,抱頭坐在岩石上陷入沉思,過了片刻,他忽然擡起頭來,自言自語道:
“對了,是他,一定是他,那個自稱爲探險家歷蒙郅男爵。他數次救藹靈麗脫離困境,只有他纔會做得到,其他人無此勇氣和膽識敢自陡壁上疾衝而下的,那小子的確非比尋常,可是,他最終還是被死神拽走了。
“要不是他的出現,藹靈麗不會這麼快被死神攫走的。唉!我的希望,我的一切,都因爲他的出現而破滅了。”
莫勒科恩一想到這裏便氣得不禁咬牙切齒,他又考慮了片刻,忽地站起身來。
“哦!對了,藹靈麗的繼父巴雷吉科下午四點便會來修道院。他找不到女兒,一定會大肆搜查。由於他身爲警務局長,定會動用大量當地警察。如果,他發現我在這裏,麻煩就大了。他便會以擅離職守爲由,而藉此免去我的職務。況且,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一直對我又恨之入骨。不好,假如他在洞穴附近找到藹靈麗的屍體,再追捕兇手時,一定會指證我爲了報私仇而殺了她的,而我的嫌疑最大又無不在現場的證據。
“如此一來,我的處境便十分危險了,我必須立刻返回巴黎去。”
莫勒科恩忽然感到無法形容的恐懼涌上心頭,急忙吩咐兩名手下:
“我們三個人一同返回巴黎。不,爲了安全,還是分開走的好。謹記,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哦!這些錢你們先拿去花吧!”
兩名手下拿過那爲數不少的錢,高興地先走了。他又獨自思索起來。
“直接返回巴黎太不安全了。雖說多走些路,但是還是坐馬車到尼特勒火車站,然後由那裏搭乘七時的火車比較安全一些。最後,再從茲姆魯斯站換乘快車返回巴黎。”
想到此,莫勒科恩立刻來到大道上,加快步伐朝火車站趕去。
這時,一輛載貨的馬車從他身邊經過,在馬轅上坐着一個老馬伕,悠閒地叼着一根菸鬥。
“停車!我是警察,現在我正在執行公務,七點鐘必須趕到尼特勒火車站。幫個忙!我給五法郎。”
“上來吧。”馬車伕面無表情地應道。
莫勒科恩跳上馬車,車開動了,可仍行進緩慢。
“嗨!快點,我有急事!”
“先生,沒辦法,這匹馬太老了。”
“我再加五法郎,你可以好好餵養它。”
“就十法郎?”
“啊,你敲詐我?好,給你二十法郎吧。”
“錢,倒是不少了,可是,馬太可憐啦!”
“什麼?廢話!──現在已六點四十五了,離火車站還有二公里。快走!假如你在七點之前趕到火車站,我給你五十法郎!”
“啊!五十法郎?真的?”
“我不會說謊的,到了一定付你五十法郎的。快加快速度吧!”
“好咧!”
馬車伕揚鞭照着老馬的屁股一抽,馬兒立即昂頭嘶叫,向前奔馳。
“警察先生,小心了!不要把嘴張那麼大,要不然會咬斷舌頭的。”馬車伕一邊說着,一邊揚手又是一鞭,馬兒瘋了似地向前奔馳,車子在崎嶇不平的石子路上劇烈顛簸着。
“危險!慢點兒!”莫勒科恩驚叫起來。
馬車伕突然拉緊馬綴繩,馬兒一聲叫,兩條後腿支地,而兩條前腿臨空懸起。此時,車已滑進路旁的排水溝,莫勒科恩由於慣性一下子自車裏拋了出去。
“哎喲!──”莫勒科恩面朝下摔在地上,胸部隱隱作痛,差一點兒背過氣去。他吃力地爬起來,正好看見老馬伕正在車轅笑呢。
“混帳東西!你笑什麼?”
“非常抱歉,莫勒科恩先生。”
“啊?──你是什麼人?”
“讓你受驚了!哈哈哈!你認識我的呀!”
莫勒科恩聞聽相識,睜大雙眼,仔細打量馬車伕的那張臉,可是,依舊毫無印象。
“哈哈──!認不出來啦?你的眼神也太不濟了。哈哈──?我們在列車上認識的。”
“什麼,列車?”
“你也太健忘了,連剛在小船上的人也忘記了嗎?”老馬車伕說着,撕下嘴巴上的鬍鬚。
“噢!你是歷蒙郅男爵──。”
“莫勒科恩先生,我們見面不只一次了。”羅蘋說着跳下馬車,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到他的近前,在他尚未抵抗前,便把他的雙手綁了起來。
“你可能認爲我們必然葬身於湍流洞穴之中,可是,我既然要死,也不會選擇那無聊的地方。那個洞穴從外邊看,好似深不見底,其實,往裏走二百公尺,有塊沙地,這些都是我事前調查清楚的。
“當你在樹林中追趕藹靈麗時,我就在松林裏,一邊觀察你的動作,一邊琢磨救她的方案。所以,後來我有意把船弄翻,使你誤認爲我們已慘死洞穴之中。──在沙地上,我把藹靈麗弄醒,把她帶回修道院,我已把她交給了她的繼父。我目送他們離開之後,便立即喬裝打扮,從後邊趕馬車追上了你。”
“你爲何要搞這套鬼把戲呢?”
“你實在太不明智了,今晚七點,藹靈麗和巴雷吉科會搭尼特勒站的火車返回巴黎去的。
“我猜想,你一定也是想搭乘這列火車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便會在火車站撞見巴雷吉科,這對你非常危險,因爲他會以你擅離崗位爲由,而把你革職的。就算你可以使他看不見你,但是這又對藹靈麗非常不利呀!”
“爲什麼?”
“你真愚蠢!當你發現藹靈麗尚在人間時,定會以爲見鬼了,準會嚇你一大跳。同時,你又一定會暴露你那卑劣的本性,在列車上或是到巴黎之後,想方設法把藹靈麗再次脅持走的。
“爲了防止你胡作非爲,我就把你綁在這裏。忍忍吧,明早,過路的農夫會救你的。
“恕我不能奉陪了,因爲我還要趕到二公里之外的火車站去,好乘車返回巴黎,把藹靈麗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匹馬看似衰老,其實這是我有意爲之。任何馬兒在我手中都會乖乖地任我駕馭的,讓你開開眼界吧!”
說着,羅蘋把馬兒從貨車上解了下來,然後翻身跨上馬背上。打了一聲口哨,一扭腰部,剎時,原先慢吞吞的馬兒忽然變成了一匹千里駒。
馬兒昂首一聲長嘶,然後撒開四蹄向一陣風似地向前衝了出去。不一會兒,急促的馬蹄聲在暮色中變遠──變遠,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