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說:棺材島第七節 弗朗索瓦和斯特凡





母親和兒子就這樣長時間地跪在分開他們的牆的兩邊,而且他們離得那麼近。他們可以通過欣喜若狂的眼睛互相看着,可以掉着淚水熱吻着。


他們同時說着話,互相詢問着,隨意回答着。他們沉浸在喜悅之中。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很多的話要向對方傾訴,並被對方接受。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割斷他們的聯繫,他們之間的深情和信任已把母子兩人聯結在一起了。


“噢!是的,我的老夥計‘杜瓦邊’,”弗朗索瓦說,“你可以扮鬼臉了,我們真的在哭,因爲這些眼淚是流不完的,是嗎,媽媽?”


對於韋蘿妮克來說,曾經令她恐怖的那些可怕的情景已煙消雲散了。什麼她兒子是兇手,她兒子殺人等等的想法,都不對,她絕不容許這麼想了。她甚至不能承認她兒子發瘋的託辭。一切將會通過另一種方法得到解釋,她甚至並不急於知道。她只想她的兒子,他就在這兒,她通過牆就看見他了,她的心同他一起跳動。他還活着,他是一個溫順、親切、可愛、純潔的孩子,同母親想像中的一樣。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她不停地這麼說,彷彿她永遠說不夠這句話--“我的兒子,是你!我以爲你死了,死了千萬次了,確死無疑了--然而你還活着!你還在這兒!我摸到你啦!噢!天哪!這是可能的嗎?我有一個兒子--我的兒子還活着--”


他也懷着同樣熱烈的感情說:“媽媽--媽媽--我等了你這麼長時間!而對我來說,你並沒有死,可我卻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看着歲月在企盼中流逝,這有多傷心啊!”


整整談了一個小時,談過去,談現在發生的事,談了無數他們認爲是世上最令人關切的事情;然後他們很快又轉到別的話題,力圖對彼此生活上和心靈上的祕密瞭解得更多。


最後由弗朗索瓦首先來理清他們談話的思路。


“你聽着,媽媽,我們要說的話太多了,我們今天不要說了,甚至以後也不要說。現在讓我們來談談非談不可的事,三言兩語,因爲時間不多了。”


“什麼?”韋蘿妮克不安地說,“我不離開你。”


“爲了我們不再分開,所以我們先要聚集在一起。然而有許多障礙需要打開,這就是把我們分開的這堵牆。此外,我隨時受人監視,一旦聽到有人到來的腳步聲,我就不得不叫你走,就像我讓‘杜瓦邊’走開一樣。”


“你受到什麼人的監視?”


“就是我和斯特凡兩人發現了黑色荒原高地下的巖洞入口的那天,抓我們的那些人。”


“你看清了那些人嗎?”


“沒有,他們藏在暗處。”


“可是這是些什麼人呢?這些敵人是誰呢?”


“我不知道。”


“你懷疑是--”


“德落伊教徒?”他笑笑說,“--傳說中的先人?我想不是的。神靈?更不是。他們是道地的現代人,有血有肉的身軀。”


“那麼他們就生活在那裏面?”


“可能是。”


“你們看見了他們嗎?”


“沒有,恰好相反,他們似乎是在等待我們,窺探我們。我們沿着一條石階走下去,接着是一條很長的過道,兩旁大約有八十個巖洞,或者說是八十個小房間,木門都是朝向大海,門總是開着的。我們往回走的時候,正在黑暗中上石階時,突然從旁邊上來人把我們捉住,接着,用繩索捆住,蒙上眼睛,把嘴塞住。這些只用了分把鍾時間。我猜他們是把我們帶到了過道的盡頭。等我掙脫了繩索,扯掉了矇眼布以後,才發現我被關進一間小房間,肯定是靠盡頭的一間,我被關在這裏已十天了。”


“我可憐的孩子,你受罪了!”


“不,媽媽,無論如何餓不着。在屋角,總是有一杯水,另一角落則鋪着睡覺用的稻草。我便靜靜地等待。”


“等誰呢?”


“你別笑,媽媽,好嗎?”


“笑什麼,親愛的?”


“笑我要跟你說的事情。”


“你怎麼這樣認爲呢?--”


“好吧,我是等那個人,他聽我談薩萊克島的一切故事,他答應替我帶外祖父來。”


“那人是誰呢,我的孩子?”


孩子遲疑了一下說:“不,肯定你笑我,媽媽。我以後再告訴你吧。再說,他沒有來--儘管有時我以爲--是的,你想想,我成功地搬開了這牆上的兩塊石頭,然後又把這個洞堵上,而看守居然一無所知,聽,我聽見了聲音--有人在抓牆--”


“是‘杜瓦邊’吧?”


“是‘杜瓦邊’,它突然從對面一條路走過來。你在這兒看到,它很受歡迎是嗎?只是令我感到驚訝的是,沒有任何人跟它來這兒。無論是奧諾麗娜,還是外祖父。我沒有鉛筆也沒有紙給他們寫信,可是隻要跟著『杜瓦邊’就可找到我。”


“這不可能,”韋蘿妮克說,“因爲大家都以爲你離開了薩萊克,無疑是被綁架的,所以你的外祖父走了。”


“正是這點,他們爲什麼這樣認爲呢?外祖父根據最近發現的資料,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因爲他曾經指給我們看過地道可能的洞口。他沒同你說過嗎?”


韋蘿妮克傾聽着她兒子的敘述,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既是人們把他綁架關押在這裏,那麼那個殺害戴日蒙先生、瑪麗‧勒戈夫、奧諾麗娜、柯雷如及其同伴的惡魔就該不是他啦。她已經模模糊糊地看到的事實真相,現在更加清楚了。雖然還隔着一層薄霧,但已看得見,至少大部分情況是這樣。弗朗索瓦不是罪犯。是另一個人穿上他的衣服,扮成他的樣子,還有一個人則裝扮成斯特凡,而犯下的罪惡。噢!其他的並不重要,比如似是而非和互相矛盾的東西,證據和親眼所見等等,韋蘿妮克都不去想了。唯一重要的是她心愛的兒子是無辜的。


因此,她也不想向他透露任何使他掃興的事情。她肯定地說:“不,我沒有看見你的外祖父。奧諾麗娜事先與你外祖父說了我要來的事,可是突然出了事情--”


“難道你一個人待在島上嗎?可憐的媽媽?你就是希望找到我,是嗎?”


“是的,”她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一個人,還有‘杜瓦邊’呢?”


“是的,頭幾天,我沒有太注意到它。只是今天早上我纔想到跟它走。”


“是從什麼路走來的呢?”


“是從距馬格諾克花園不遠處,隱蔽在兩塊石頭之間的地道洞口來的。”


“怎麼,兩個島是相通的嗎?”


“是的,是由木橋下面的懸崖連在一起的。”


“多麼奇怪!這是斯特凡,我和任何其他人都沒有想到的--唯有這位傑出的‘杜瓦邊’才找到了他的主人。”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說:“聽--”


過了一會,他又說:“不,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得趕緊點。”


“我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媽媽。我在挖這個洞的時候,發現只要再把相鄰的三四塊石頭搬開,那麼這個洞就可拓得相當寬。這些石頭很堅固,必須要用某種工具才行。”


“那好,我就去拿--”


“就這樣,媽媽,你回隱修院去。在房子的左邊地下室,有一個工具房,馬格諾克在那裏存放他花園的工具。你可以找到一把短柄的十字鎬。天黑的時候送來。我晚上就可以動手,明天早上,我就可以擁抱媽媽啦。”


“噢!但願你說的是真的!”


“我擔保。我們剩下要做的就是救斯特凡。”


“你的老師?你知道他被關在哪裏?”


“差不多知道。根據外祖父給我們講的,地道分爲上下兩層,每層的最後一間可以用作牢房。我現在住着一間,斯特凡住着我下邊的另一間。我擔心的是--”


“你擔心什麼?”


“是這樣的,根據外祖父說的,這兩個牢房以前是刑訊室--外祖父稱之爲‘死囚牢’。”


“你說什麼?多可怕!”


“你爲什麼怕,媽媽?你看到,他們並不想折磨我。只是我不知道斯特凡的命運如何,爲防萬一,我就打發‘杜瓦邊’送點吃的給他,‘杜瓦邊’肯定找到了路。”


“不,”她說,“‘杜瓦邊’不懂這些。”


“你怎麼知道的,媽媽?”


“它以爲你是讓它把東西送到斯特凡‧馬魯的房間去,它把東西放到他的牀底下了。”


“哎!”孩子不安地嘆道,“斯特凡怎麼樣了呢?”


他很快又補充說:“你看,媽媽,如果要救斯特凡,並且救我們自己的話,我們就得趕快。”


“你擔心什麼呢?”


“什麼也不,我們要趕緊行動。”


“可是,還是--”


“什麼也不,我向你保證。肯定我們會掃平所有障得的。”


“假如還有別的--我們預想不到的危險呢?--”


“到時候,”弗朗索瓦笑笑說,“那個該來的人就會來保護我們。”


“你看,親愛的,你自己也承認需要救助--”


“可是,並不,媽媽,我想讓你放心。什麼事都不會有的。瞧,你怎麼會願意讓一個剛剛找到媽媽的孩子又失去媽媽呢?這能忍受得了嗎?在現實生活中是有可能的,但我們不是生活在現實中,我們是生活在傳奇故事中,而在故事裏,總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的。你問‘杜瓦邊’,是不是,老夥計,我們將取得勝利,我們定將歡聚一堂,對嗎?這是你的看法,‘杜瓦邊’對嗎?那麼,走吧,老夥計,領着媽媽。而我,我來把洞堵住,怕有人來查房。當這個洞堵着的時候,千萬別進來,‘杜瓦邊’,知道嗎?那就意味著有危險。走吧,媽媽,再來的時候,不要弄出聲響。”


這次行程時間不長。韋蘿妮克找到了工具。四十分鐘以後她就帶着工具來了,並把它塞進洞口。


“還沒有人來過,”弗朗索瓦說,“但,不會要好久了,因此,你最好不要待在這裏。我可能整晚都要工作,特別是可能有人巡邏,我還得停下來。那麼明天早上七點鐘等着你。噢!關於斯特凡的事,我考慮了一下。我剛纔聽到了聲音,證實了我的看法,他被關在我的底下房間。我房間的窗戶很窄,我鑽不出去。你待的那個地方,有沒有寬一點的窗子?”


“沒有,不過可以掀掉兩邊的石塊,把窗口擴大。”


“好的。你到馬格諾克的工具房裏去找一個竹梯,梯子頭上有鐵鉤,你明天早上順便帶來就是。你還拿點吃的和蓋被來,把它放在洞口的樹叢中。”


“這幹什麼呢?親愛的?”


“你會知道的。我有我的打算。再見媽媽,好好休息,積蓄力量。明天可能會很累。”


韋蘿妮克聽從兒子的勸告。第二天滿懷着希望,重新踏上去地道的路。這回,“杜瓦邊”又鬧獨立性了,沒有陪她一道來。


“輕輕地,媽媽,”弗朗索瓦細聲細氣地說,她差點沒聽見,“我被看得很緊,我覺得過道里有人走動。我的活差不多幹完了,石頭已經動了。還有兩個小時就完工。你的梯子呢?”


“在這兒。”


“推開窗子旁的石塊--這樣可以爭取時間--因爲,真的,我怕斯特凡--千萬別弄出聲音。”


韋蘿妮克走開了。


窗戶一點也不高,最多離地一米高,正如她所估計的那樣,是用一些碎石塊砌起來的。她掀掉石塊以後,窗口就變得很寬了。她很容易地就把她帶來的竹梯放在窗外,並把鐵鉤掛在窗臺上。


這裏俯視着三四十米深的大海,大海泛著白色的浪花,它由薩萊克島成千上萬的岩石守護着。她看不到巖底,因爲窗子下邊的花崗岩稍微有點突出,梯子並不是完全垂直地掛住的。


“這對弗朗索瓦有幫助,”她想。


但她仍然感到這麼幹太危險,她心裏想是否應當代兒子去冒這種險。更何況弗朗索瓦可能搞錯了,斯特凡可能不在這兒,或者可能是一個窗口很小無法進去的牢房。要是這樣,將浪費多少時間!這對孩子是多麼無謂的冒險!


這時,她需要真誠和立即行動來表達她對兒子的愛,她義無反顧地下定決心,猶如一個人開初承受一項義不容辭的責任一樣。她毫不遲疑,既沒有發覺梯子的鐵鉤沒有完全張開,沒有完全掛住厚厚的窗臺,也沒有看一看她腳下的深淵,一切在她腳下都變得矮小了。必須行動,她在行動。


她用別針把裙子別好,跨過窗戶,轉過臉,趴在窗臺上,用腳在懸崖上探索着,踩着梯子。她全身都在顫抖,她的心在胸膛裏像敲鼓似的猛烈跳動。她壯着膽子,抓着梯子的橫槓往下爬。


梯子不長,一共二十級,她知道,她數過。當她下到二十級的時候,她朝左邊望了望,無比喜悅地輕聲喊道:“噢!弗朗索瓦--我的兒子--”


她瞧見了離她至多一米遠的一個凹陷處,像是挖在懸崖上的一個洞口。


她叫道:“斯特凡--斯特凡--”可是聲音太小,即使斯特凡‧馬魯在那裏也聽不見。


她停了一會兒,她的兩腿直哆嗦,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既不能再爬回去,又不能這樣懸在那裏。她藉助幾塊粗糙不平的石頭,冒着把掛鉤弄出來的危險,挪動了一下梯子的位置,她奇蹟般地成功了,她抓住一塊突出在花崗石外邊的尖石,把腳伸進了洞口。她拼盡全力,猛一跳,保持身體平衡,她跳進洞裏了。


她立刻就看見一個人躺在稻草上,身上捆着繩子。


洞很小,也不深,特別是洞的上部分,與其說是朝向大海,還不如說是朝向天空的,從遠處看就像一個石坑。周圍毫無遮攔,陽光可以直射進來。


韋蘿妮克走過去,那人一動不動,他睡着了。


她俯下身去,儘管她不一定認識他,但她似乎覺得有一種朦朧的記憶,慢慢從童年的畫面中涌現出來。印象肯定不深,但這張溫柔的臉龐,線條勻稱,金色的頭髮向後梳着,露出寬闊而蒼白的前額,面孔有點像女孩子,這使她回憶起在戰前死去的一個修道院裏的女朋友可愛的面孔。


她輕巧地爲他解去兩隻手腕上的繩子。


那人還是沒醒,他伸開胳膊,好像準備好已經熟悉了的姿勢,而且並不妨礙他的睡眠。這一定是人家這樣幫他解開繩子讓他準備吃飯的姿勢,而且那是在夜裏,因此他喃喃地說:“到時間了--可我不餓--天還亮着呢--”


他對自己的這種反應感到很驚訝。他睜開了眼睛,他立刻坐了起來,看看在大白天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


他並不感到太意外,因爲他沒有感到這是現實,他可能以爲是一個夢,一個幻覺,他輕輕地說:“韋蘿妮克--韋蘿妮克--”


她被斯特凡的目光看得有點窘迫,她忙去解繩子,當他確實感受到這位少婦在自己的手上和腿上解開束縛時,才明白過來她出現在這兒的事實,而激動地說:“您!--您!--這是可能的嗎?噢!說一句話--只說一句話--真的是您嗎?--”


緊接着,他又說:“是她,--就是她--瞧,她在這兒--”


很快他又不安地說:“您!--夜裏--前些天的夜裏--到這兒來的是您嗎?是另外一個女人,是嗎?或許是一個敵人?哎!請原諒,我向您問這個--可是,這--我不明白--您從哪兒來的呢?”


“從那兒。”她說着,用手指着大海。


“噢!”他說,“真是奇蹟!”


他用癡情的目光看着她,彷彿是看上天的顯聖,因爲這種情景太意外了,使他未能掩飾住自己目光中的激情。


她則心慌意亂地重複着:“是的,從那兒--弗朗索瓦告訴我的--”


“我不是問他,”他說,“您在這兒,他肯定已經自由了。”


“還沒有,”她說,“不過一小時後,他可以自由了。”


接着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爲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說:“他將自由--您將會看到他--但是不要嚇他--有些事他還不知道--”


她發現他不是在聽她講的話,而是在聽她說話的聲音,可能這聲音使他進入一種如癡如醉的境況中,他默不作聲,只是笑着。因此她也笑了,逼問他,叫他回答。


“您很快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您認識我,是嗎?我自己好像--是的,您使我記起從前一個死去的女友--”


“瑪德琳娜‧弗朗?”


“是的,叫瑪德琳娜‧弗朗。”


“也許您還會想起這個朋友的弟弟,一個靦腆的中學生,他經常到學校會客室去,從遠處望着您--”


“對,對,”她用肯定的語氣說,“--真的,我想起來了--我們還一起談過幾次話--您愛臉紅--是的,是的,是這樣的--我們叫您斯特凡--而您的名字是馬魯,對嗎?--”


“瑪德琳娜和我,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姐弟。”


“哎!”她說,“您看我搞錯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


“好吧,斯特凡,既然我們是老朋友了,現在又重新認識了,讓我們以後再去回憶吧。眼下,沒有什麼比走更緊急的了。您還有力氣吧?”


“力氣,有,我並沒有太受苦--可是怎麼從這兒出去呢?”


“從我剛纔來的路走--有架梯子通到上面的牢房走道--”


他站起身來。


“您這麼勇敢?--這麼大膽?--”他說道,終於明白了她大膽做的一切。


“噢!這並不很難,”她說,“弗朗索瓦很擔心!他斷定你們兩人都是關在以前的刑訊室--死囚牢裏--”


他們像是大夢初醒似的,猛然間發覺,在這裏說話簡直是發瘋。


“走吧!弗朗索瓦的判斷是對的,--哎!如果您知道您是冒着怎麼樣的危險!我請求您--我請求您--”


他驚慌失措了,彷彿被即將來臨的危險嚇壞了。她儘量安慰他,但他請求她:“您再耽擱一秒鐘就沒命了。不要留在這裏--我被判處死刑,一種最可怕的刑罰。您看看我們待着的這個地面--這種地板--不,這是無用的--啊!我請求您--走吧--”


“同您一起走,”她說。


“是的,同我一起。可是必須救您纔對。”


她停了一會,然後語氣堅決地說:“爲了我們都能得救,斯特凡,首先讓我們保持鎮靜。我剛纔來時所做的一切,在重複做的時候應當控制我們的動作,我們的情緒--您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他說,他被她的鎮靜折服了。


“那麼,跟着我。”


她一直走到懸崖邊上,俯下身去。


“拉着我的手,”她說,“爲了使我不失去平衡。”


她轉過身去,貼着巖壁,用另一隻手摸索着。


沒有摸着梯子,她擡了一下頭。


梯子挪動了。肯定是韋蘿妮克猛地往洞口跳時,梯子右邊的掛鉤滑出來了,梯子只剩下一個掛鉤,因此它像一個鐘擺在晃動着。


梯子下邊的幾級橫槓現在已經夠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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