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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是一頭遲笨的黑牛,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西山;不許把城門關鎖得太早,總要等黑牛走進了城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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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燈光,這燈光漂白了的四壁;這賢良的桌椅,朋友似的親密;這古書的紙香一陣陣的襲來;要好的茶杯貞女一般的潔白;受哺的小兒唼呷在母親懷裏,鼾聲報道我大兒康健的消息……這神祕的靜夜,這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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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切的靜物都講話了,忽然間書桌上怨聲騰沸:墨盒呻吟道“我渴得要死!”字典喊雨水漬溼了他的背;信箋忙叫道彎痛了他的腰;鋼筆說菸灰閉塞了他的嘴,毛筆講火柴燒禿了他的須,鉛筆抱怨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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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散下無數茸毛似的天花,織成一片大氅,輕輕地將憔悴的世界,從頭到腳地包了起來;又加了死人一層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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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幅淡山明水的畫屏,在一塊棋盤似的稻田邊上,蹲着一座看棋的瓦屋——緊緊地被捏在小山底拳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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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好比生機:生機底消息傳向綺甸,羣花便立刻披起五光十色的繡裳。快樂跟我的靈魂接了吻,我的世界忽變成天堂,住滿了柔豔的安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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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我有些像一顆星兒,無論怎樣光明,只好作月兒底伴,總不若燈燭那樣有用——還要照着世界作工,不徒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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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歌嘯的人羣氾濫橫流着,好比一個不羈的青年底意志。銀箔似的溪面一意地要板平他那難看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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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養了一盆寶貴的花兒,好容易孕了一個苞子,但總是半含半吐的不肯放開。我等發了急,硬把他剝開了,他便一天萎似一天,萎得不像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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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王!我從遠方來朝你,帶了滿船你不認識的,但是你必中意的貢禮。我興高采烈地航到這裏來,那裏知道你的心……唉!還是一個涸了的海港!我悄悄地等着你的愛潮膨漲,好浮進我的重載的船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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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開過了,果子結完了;一春底香雨被一夏底驕陽炙幹了,一夏底榮華被一秋底饞風掃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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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報得這樣急——時間之海底記水標哦!是記漲呢,還是記落呢! ——是報過去底添長呢?還是報未來底消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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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怎樣開始?這般結局?“誰實爲之?”是我情願,是你心許?朋友,開始結局之間,演了一出浪漫的悲劇;如今戲既演完了,便將那一頁撕了下去,還剩下了一部歷史,十倍地莊嚴,百般地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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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輕圓的詩句,是些當一的制錢——在情人底國中貿易死亡底通寶。愛啊!慷慨的債主啊!不等我償清詩債就這麼匆忙地去了,怎樣也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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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不速的香吻,沒關心的柔詞……啊!熱情獻來的一切的贄禮,當時都大意地拋棄了,於今卻變作記憶底乾糧來充這旅途底飢餓。可是,有時同樣的饋儀,當時珍重地接待了,撫寵了;反在記憶之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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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失羣的孤客!誰教你拋棄了舊侶,拆散了陣字,流落到這水國底絕塞,拼着寸磔的愁腸,泣訴那無邊的酸楚?啊!從那浮雲底密幕裏,迸出這樣的哀音;這樣的痛苦!這樣的熱情!孤寂的流落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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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豔的明星哪!——太陰底嫡裔,月兒同胞的小妹——你是天仙吐出的玉唾,濺在天邊?還是鮫人泣出的明珠,被海濤淘起?哦!我這被單調的浪聲搖睡了的靈魂,昏昏睡了這麼久,畢竟被你喚醒了哦,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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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昏底沉默裏,從我這荒涼的腦子裏,常迸出些古怪的思想,不倫不類的思想。彷彿從一座古寺前的,塵封雨漬的鐘樓裏,飛出一陣情怯的蝙蝠,非禽非獸的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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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西風酗了一夜的酒,醉得顛頭跌腦,灑了金子扯了錦繡,還呼呼地吼個不休。奢豪的秋,自然底浪子哦!春夏辛苦了半年,能有多少的積蓄,來供你這般地揮霍呢?如今該要破產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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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的花與果,是桂花與柿,金黃色與硃紅色,把秋令點綴得很燦爛。在上海,除了在花店與花擔上可以瞧到折枝的桂花外,難得見整株的桂樹,而在蘇州,人家的庭園中往往種着桂樹,所以經過巷曲,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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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的別名很多,有天精、地仙、卻老、卻暑、仙人杖、西王母杖等十多個。枸杞原是兩種植物的名稱,因其棘如枸之刺,莖如杞之條,所以並作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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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以前,我買宅蘇州甫橋西街的王長河頭,就開始和雙塔相見了。除了抗日戰爭的八年間避地他鄉,和雙塔闊別了八年外,幾乎天天和它們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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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竹幽窗午夢長,此中與世暫相忘。華山處士如容見,不覓仙方覓睡方。”這是古人一首歌頌午睡的詩,極言午睡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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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讀了蘇東坡這兩句詩,不禁神往於三萬六千頃太湖上的洞庭山,又不禁神往於洞庭山的名橘洞庭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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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卉發瓊英,娟娟不染塵。月明江上望,疑是弄珠人。”這是明朝畫家王穀祥的一首題水仙花詩,雖只寥寥二十字,卻把它的清姿幽態和高潔的風格,襯托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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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凍天寒、風吹雪打的日子裏,不時聽得北方寒潮襲來,氣溫將降至零下幾度的氣象報告,就覺得四肢百骸都會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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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園子裏有西府海棠兩株,春來着花茂美,而經雨之後,花瓣溼潤,似乎分外鮮豔。“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燒銀燭照紅妝”,這是蘇東坡詠海棠詩中的名句,把海棠的嬌柔之態活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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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五月正是含笑花盛放的季節,天天開出許多小白蓮似的花朵兒來,似乎含笑向人;一面還散發出香蕉味、酥瓜味的香氣,逗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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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香花遍地香,衆香國裏萬花香。香精香料皆財富,努力栽花朵朵香。”這是我於一九六○年七月聽了號召各地多種香花而作的《香花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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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於花原是無所不愛的,只因近年來偏愛了盆景,未免忽視了盆花,因此我家園子東牆腳下的兩盆玉簪,也就受到冷待,我幾乎連正眼兒也不看它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