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饭碗端起,我就记起——他,他姓李!饭碗端起,我就记起——他,他死在萧山县监狱里!饭碗端起,我就记起——他,他是中国农民牺牲者第一!饭碗端起,我就记起——“其余没有人了吗”,难道中国
-
你那疑问的眼色,是很可怜的!它们因为想知道我底意义,正在探求著,宛然天上的明月,正把沧海底浅深窥测著似的。我把我底生命,在你底眼前,彻头彻尾地一点也不隐瞒也不顾惜地裸露著。
-
记忆渍起苦恼的黑泪,在生活底纸上写满蝇头细字;生活底纸可以撕成碎片,记忆底笔迹永无磨灭之时。啊!友谊底悲剧,希望的挽歌,情热底战史,罪恶的供状——啊!不堪卒读的文词哦!是记忆底亲手
-
整片的寂寥,被点点滴滴的雨,敲得粉碎了,也成为点点滴滴的。不一会儿,雨带著寂寥到池里去,又成为整片的了;寂寥却又整片地回来了。
-
从前我养了一盆宝贵的花儿,好容易孕了一个苞子,但总是半含半吐的不肯放开。我等发了急,硬把他剥开了,他便一天萎似一天,萎得不像样了。
-
花开花谢,为甚要蝶闹蜂忙?难道花心没主张?只是驱蜂遣蝶,多事有春皇。爱神盘旋天上,正齐张双翼回翔;弓只空拉,箭也何曾放?是爱神手软?是小儿女怕难禁受,东躲西藏?文彩辉煌,分明一对鸳
-
莫道仲春农事少,勤人何日肯无功。壅灰苜蓿宜防雨,摘蕻芸薹最爱风。泥筑田径忙唯我,树栽河岸益归公。
-
黄昏是一头迟笨的黑牛,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西山;不许把城门关锁得太早,总要等黑牛走进了城圈。
-
幸福呀,在这人间向不曾见你显过容颜……唯有苦辛时候,无忧的往日在心上回甜,你才露出真面,说,无忧便是洪福——等你说了时,又遮起轻烟。
-
从空虚混沌里,有了要有的光;这是骨中骨肉中肉的光体,照著那独居不好的亚当。她是谁?——女人夏娃。是谁创造?——神耶和华。
-
我去年秋季到京,觉得北方的大风,实在可怕,想做首大风诗,做了又改,改了又做,只是做不成功。直到今年秋季,大风又刮得厉害了,才写定这四十多个字。
-
七月十九日,敌机三十九架,分路进袭武汉,向三镇疯狂投弹,投弹地点,完全为平民区,约投大小炸弹二百余枚,死伤平民有六百余人,情形至为悲惨。
-
这里他来了:夜行者!冷清清的街道有沉着的跫音,从黑茫茫的雾,到黑茫茫的雾。夜的最熟稔的朋友,他知道它的一切琐碎,那么熟稔,在它的熏陶中,他染了它一切最古怪的脾气。
-
门前的大路,你尽躺在地下,让千千万万人践踏著,不太辛苦吗?站起来歇息一下吧!大路呵,你试试看!如果站起来,比青山还高呢,何苦这样埋没著呵?“我本来站著的;站得不耐烦了;才躺下来歇息
-
镜也似地平,井也似地静,这样的一颗心;无端横风怒扫,逆浪奔腾,涌起满腔悲愤。为甚?悲也无因,愤也无因;赤裸裸的生平,不曾孤甚么私恩,衔甚么隐恨。
-
哎呀!自然底太失管教的骄子!你那内蕴的灵火!不是地狱底毒火,如今已经烧得太狂了,只怕有一天要爆裂了你的躯壳。
-
时起凉风,野草香飘来鼻中;白光电幕抽于灰色的天空。十四,六,三。
-
遇到人不能够便说真理,有时候实在要拿它藏起——是真话又何妨到处说明?不过听的,他要作何居心?现在,我的人哪,我来告诉你!有的话你听到会羞,有的也能拿怜惜由心上勾起。
-
小孩的故乡藏在水连天的暮云里了。云里的故乡呵,温柔而且甜美!小孩的故乡在夜色罩着的树林里小鸟声里唱起催眠歌来了。小鸟声里的故乡呵,仍然那样悠扬、慈悯!小孩子醉眠在他的故乡里了。
-
一颗松树,落下许多松实;不知何时,被压著一块大石。何曾没有生机?——只是横遭抑塞!凭它与铁同坚,和山比重,也难免苔鲜销磨,冰霜剥蚀;何况一齐向上,有多少萌芽甲坼?騞地一声石破,裂缝
-
在这风雪冬天,幻异的冰花结满窗沿,凉飙把门户撼——饮酒呀!让我们,对着炉火炎炎,送这流年!在这瞬息人间,蜡烛无声的销下铜签,烛灭众宾随散——高歌呀!把哀弦急管催起筵前,销这愁煎!
-
贪婪的你,从我底怀中,取了爱去;——不,从我底爱里,投入你底心魂。金刚石也似的你底心,被爱底烈焰烧熔了;天鹅绒也似的你底魂,被爱底热流浸透了。
-
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我来了,因为我听见你叫我;鞭着时间的罡风,擎一把火,我来了,不知道是一场空喜。
-
序盆莲饮雨初放,折了几枝,供在案头,又听侄辈读周茂叔底《爱莲说》,便不得不联想及于三千里外《荷花池畔》底诗人。赋此寄呈实秋,兼上景超及其他在西山的诸友。
-
秋之泪哟,这真是诗人之泪的结晶哟!泪成了海,海中还有鲛人在;这鲛人怕莫就是诗人的化身哟!可惜你底珠泪,对这尘世中没有泪种的人挥洒,他们怎能倾泻同情的泪哟!你底泪若是尽了,将把甚么来
-
至少吧,——时代错误吧,这是个百年以后的人。一个百年以后的人,回到百年前的今日,伴著些墟墓间的行尸走肉,怎得不寂寞而烦闷呵!一九二二,一二,一二,在杭州。
-
提琴上的G弦,一天向E弦说:“小兄弟,你声音真好,真漂亮,真清,真高,可是我劝你要有些分寸儿,不要多噪。当心着,力量最单薄,最容易断的就是你!”E弦说:“多谢老阿哥的忠告。
-
天河明亮在杨柳梢头,隔断了相思的织女,牵牛;不料我们聚首,女郎呀,你还要含羞……好,你且含羞;一旦间我们也阻隔河流,那时候要重逢你也无由!你不能怪我热情沸腾;只能怪你自家生得迷人
-
一片片,一重重,蓬蓬松松,湿云满空。几潮雨,几潮风,把薄薄的新凉做就,更一分一分地加重。雁不曾来,燕还没去,却添了几个惊秋独早的可怜虫。
-
假如流水镀上一抹斜阳悠悠的来了,悠悠的去了;假如那时不是我不留你,那颗心不由我作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