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上柳青時,柳外的簫聲聽也癡。好花初放;月上了,我要學吹簫。1923年。
-
孩兒塔喲,你是稚骨的故宮,佇立於這漠茫的平曠,傾聽晚風無依的悲訴,諧和着鴉隊的合唱!呵!你是幼弱靈魂的居處,你是被遺忘者的故鄉。
-
我們,手攜手,肩並肩踏着雲橋向前;星兒在右邊,星兒在左邊。霞彩向我們眨眼,我在你瞳人中看見,—我要吻你玫瑰色的眼圈,這次你再不要躲閃。
-
以秋光餞別我的鳳凰山說:“我難道不值得勾留嗎?”咳!我如果不願勾留,我也不臨去幾回頭了!一九二三,一○,二○,在衙前舟中。
-
一私語,月也迴避了,燈也瞞過了,嚴密得很啊,豈但夜半無人?二原不是祕密的,何庸私語呢?然而畢竟私語了,許爲的謹慎些兒吧;——不,許爲的甜蜜些兒吧!三果然,私語底滋味,再甜蜜沒有了;
-
掛掛紅燈!掛掛紅燈!快快天晴!快快天晴!再不天晴,水沒田塍;田塍水沒,沒得收成。
-
丁——當——包車底鍾兒打著。回頭一看:一個短衣赤足的坐著,一個短衣赤足的拉著;坐著的笑著,拉著的也笑著:他們以爲這是一個奇蹟哩!奇蹟嗎?——不算吧!短衣赤足的坐著,長褂皮鞋的拉著,
-
要認取斜陽最後的生命,在鴉頭燕尾間的一閃;要認取朝露最後的生命,在花梢葉杪間的一閃!人生也不過這麼一閃嗎?——斜陽朝露,還有明朝,人生底明朝呢?一九二二,三,一七,在白馬湖。
-
激烈的憤怒之長風,橫掃這蒼茫的湖面,五百里的水波澎湃着,徬徨了安靜的魚舟。濛濛的灰色之霧,將水天染成一色,一切的固有變樣了,瀰漫着拘攣與顫慄。
-
上帝要人間熱鬧,將我們去點綴,在一個舞臺上,我們便常常遇見了。你放縱着傲慢,我捏死了懦怯,衝突遂橫在我們中間,卻成爲彼此之關係。
-
我不敢仰望那夜間的天宇,因恐怕那兒有淚樣的星光,當我在慘白色弱弱顫動的嘴脣上吻那最後一吻的我的愛的時候,那星樣的淚光是從她的眼裏映到我眼裏。
-
煩惱是我們的世界,我們統治在彼權威之一部,如黑暗的獄中之囚徒,永不得一飽清風。我們嘆息在地殼之凹處,苦唱人類之命運,雖不愛“春夏秋冬”,卻留連着“夕陽孤墳”。
-
應該感謝的是沒有把你底生命交給電椅沒有把你底生命悄悄地在大海里埋掩應該感謝的是沒有把你放逐到冰雪的寒帶沒有把你放逐到廣漠的荒原應該感謝的是把你送回正在受難的祖國把你送到防禦的第一條
-
我同許多武裝的兄弟從青青的河畔走過牧羊人啊我看見你那凝視的眼睛你是在瞭望祖國的原野還是在看守你的羊羣告訴你,孤寂的牧人我們是從偉大的曠野中來這是一羣大陸的懷戀者黃昏了我們和你一樣還
-
在沉靜底音波中,每個愛嬌的影子,在眩暈的腦裏,作瞬間的散步;只是短促的瞬間,然後列成桃色的隊伍,月移花影地淡然消溶:飛機上的閱兵式。
-
嘴裏微微歌,臉上微微酡。要說不說,怕人多。嘴裏微微歌,臉上微微酡。
-
除非做了鏡中人,把鏡外的我,做了影子,才能認識我底真面目。一九二四,一一,九,在江灣。
-
劈風劈雨打熄仔我格燈籠火,我走過你門頭躲一躲。我也勿想你放脫仔棉條來開我,只要看看你門縫裏格燈光聽你唱唱歌。
-
街旁邊什麼人家的頑皮孩子,將幾朵不知名的,白色的鮮花扯碎了,一瓣瓣的拋棄在地上。
-
淡淡的月光悽清地照遍一切,紅牆,黃瓦,與綠蔭都變成灰白,密密的樹葉軟被般蓋着,樹下的草兒在熟睡。
-
疲乏的瘦削的腳兒,踏這蒼茫的大地,越過黑海,再渡長江,又無休息地來往在洞庭湖上。
-
無端啼笑象嬌娃,梅雨江南天有媽。獨愛街頭雨絲裏,賣花爭賣白蘭花。1920年。
-
我愛了俗人之愛,我的心,好難受,五旬的薔薇開在她的面頰,兩顆星眼吸我不能回頭。我愛了俗人之愛,幾個深夜不會成眠,夢中她像顆常綠小草,長於桃紅色的仙殿。
-
我們把旗擎高,號兒吹震天穹,只是,走前去呵,我們不能不動!這尚是拂曉時分,我們必須佔領這塊大地,最後的敵人都已逃盡,曙光還在地平線底。
-
雙燕在樑間商量著:“去不去?去不去?”她說:“不要去!不重去!”他說:“不如去!不如去!”最後,同意了:“一齊去!一齊去!”雙燕去了,把秋光撇下了。
-
“小弟弟,我送你一幅地圖。”“爲甚麼花花綠綠?誰在這上頭亂塗?”“不是亂塗,這是標明各國底領土。”“甚麼領土,還不是大家有分大家住?換一下吧,難道沒有乾乾淨淨的一幅?”“現在沒有,
-
飛一樣到樓下:風吹了一陣瑞香花。見面時一笑外,不留半句話。
-
行行是情流,字字心,偷寄給西鄰。不管嬌羞緊,不管沒回音,——只要伊讀一讀我底信。
-
一點冰冷的心血,轉着低微的浪音;在一葉的生命上,又映着參切的深秋!朋友呵!聽窗外淅……瀝,想到了籬畔共菊,點了支光明的燭——走出了梅窗。
-
面前一張白紙,想寫下幾行黑字。黑字在腦中迴旋,白紙在桌上睡眠。黑字底筋斗翻得越多,白紙底鼾聲起得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