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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从街路上的细窄的孔缝中冒了上来,一向是未曾被人留意的,这时候如泉口一样地涌上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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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的王国该是美丽的吧,不然怎样会引起那个老雅典人的憧憬?(这是希腊的喜剧家阿里斯多芬在他的剧作《鸟》中暗示给我们的)佛朗士又说到企鹅的国度,但是在真实的世界上哪一个角落里,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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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没有看见过上海么?就是那边,你看,那一派红光。那不是火,傻孩子,那不是我们那里烧山的野火,那是那个不眠的大城冒出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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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途中,有一节路是傍了一条河的,河岸上有几间简陋的房舍,那里面就是住了那个造车的人和他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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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运紧紧地包住他,不幸一件一件地发生:父来死了,母亲也死了,妻又染了很重的病。终日悲伤着,烦恼着,可是在事实上一点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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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他是从下生以来第一次被喜悦抓得紧紧的,他觉得自己是大了,大到几乎不可想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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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纱间里的几万只飞转的锭子像哨子一样尖着,分不出个点子来地响成一片。车间里迷迷蒙蒙,不知道是喷雾还是飞舞的细花绒,简直像漫天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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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也似的斜阳,给隐隐的青山,蒙起微殷的面幕了,娇羞得很啊!落叶比潮还急,西风被埋冤了;为甚拥抱著疏林,狂吻不休呢?默默的晚秋,告诉暮鸦说:“别‘归呀!归呀!’地催促呀!留也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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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腾,梦里魂飞无定,有梦也何如醒!一窗月色,几痕花影,满屋萧寥四边静。呀!幽凄无比,画也难成,梦境也难比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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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记起来了,无数的花儿等著开呢,又该到人间走一回了。先虎虎地狂吼了;大地山河,还不曾妆成锦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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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私语,月也回避了,灯也瞒过了,严密得很啊,岂但夜半无人?二原不是秘密的,何庸私语呢?然而毕竟私语了,许为的谨慎些儿吧;——不,许为的甜蜜些儿吧!三果然,私语底滋味,再甜蜜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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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却布裤,脱却布裤,不脱布裤,汗流双股;脱却布裤,双股泥污。种田苦,种田苦!脱却布裤,脱却布裤!田租不清,田主不许;脱裤当钱,补还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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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新脱故,著新脱故!新衣不久藏,故衣不再补。千丝万缕,千辛万苦;谁织谁缝?工男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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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枕头边,是梦来时路;——挨向枕头边,梦也无寻处。梦里果相逢,我准留她住;——梦里便相逢,留也无凭据。一九二三,四,一三,在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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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黑暗了,从光芒四射的电灯光下。得到贫乏了,从灿烂夺目的黄金窟里。得到孤寂了,从肩摩毂击的人海中。一九二三,四,一六,在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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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著我的一扇车窗,玻璃上有几道皱痕。火车开著,车窗摇著,一闪一闪地把窗外的自然,移成电影:近一点的树,展成几折的小围屏;远一点的山,簸成几迭的小波纹:云水成屋,都不是平常形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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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说:“我惯在你们睡的时候醒著,你们当中,只有不爱睡的,才配作我底伴侣。亲爱的伴侣们呀!可爱的光明,怎地能入你们清醒之眼呀!我是不吝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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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你怎地又清减了许多了?昨儿晚上,不是还丰满些吗?才挨昨夜,又是今朝,哪堪明日呢,——你这样一天比一天地消瘦?一分一分地清减了你底容光,却一分一分地增加了我底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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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快看!”呵!迟了!等你们赶上来,只见了他底背,不能见他底面了!一九二二,三,一一,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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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团,人邂逅:月似当年,人似当年否?往事心头潮八九,怕到三更,早到三更后。梦刚成,醒却陡;昨夜惺忪;今夜惺忪又。病里春归人别久,不为相思,也为相思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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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了便啼,饱了便嬉,倦了思眠,冷了索衣。不饿不冷不思眠,我见你整日笑嘻嘻。你也有心,只是无牵记;你也有眼耳鼻舌,只未着色声香味;你有你的小灵魂,不登天,也不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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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侧不成眠,何事心头梗?窗外月如霜,风动枯枝影。河水结坚冰,刁斗中宵静。想见江南人,独把寒砧打。一九一八,二,十五,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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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日晚间,在中央公园里沸热的乐声。转将我们的心情闹静了。我们呆看着黑沉沉的古柏树下,点着些黑黝黝的红纸灯。多谢这一张人家不要坐的板凳;多谢那高高的一轮冷月,送给我们俩满身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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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琴上的G弦,一天向E弦说:“小兄弟,你声音真好,真漂亮,真清,真高,可是我劝你要有些分寸儿,不要多噪。当心着,力量最单薄,最容易断的就是你!”E弦说:“多谢老阿哥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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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月光,被一层薄雾,白氵蒙氵蒙的遮着。暗而且冷的皇城根下,一辆重车,一头疲乏的骡,慢慢的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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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共汽车顶上,从伦敦西城归南郊。白濛濛的月光,懒洋洋的照着。海特公园里的树,有的是头儿垂着,有的是头儿齐着,可都已沉沉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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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风劈雨打熄仔我格灯笼火,我走过你门头躲一躲。我也勿想你放脱仔棉条来开我,只要看看你门缝里格灯光听你唱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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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我整天的抱着他;他调着笑着跳着,还要我不住的跑着。唉,怎么好?我可当真的疲劳了!……想到那天他病着:火热的身体,水澄澄的眼睛,怎样的调他弄他,他只是昏迷迷的躺着,——哦!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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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凄冷的风雨啊!我们俩紧紧的肩并着肩,手携着手,向着前面的“不可知”,不住的冲走。可怜我们全身都已湿透了,而且冰也似的冷了,不冷的只是相并的肩,相携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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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兄:前三日寄出一篇小文,想已收到。你寄给我的《语丝》,真是应时妙品。我因为不久就回国,心目中的故乡风物,都渐渐的愈逼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