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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地緊緊地壓住我肩頭的,是甚麼呢?——債呵!有主的債,是還得了的;無主的債,還得了嗎?做一天人,還一天債,欠一天債,除死方休吧!死了,休了,債也許依然不了咧!還有來生嗎?——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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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真鏡也似的明月,把咱倆底相思之影,一齊攝去了。從我底獨坐無眠裏,明月帶著她底相思,投入我底懷抱了。相思說:“她也正在獨坐無眠呢!”只是獨坐無眠,倒也罷了;叵耐明月帶著我底相思,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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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如此,憔悴的我,荏弱的花,一齊知道;——也許春卻不曾知道。爲甚春寒如此?懵懂的我,伶俐的花,一樣不曾知道;——也許只有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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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也依舊,水也依舊,城市也依舊,村鎮也依舊;只覺從這些“依舊”中,缺了些甚麼,多了些甚麼。不相識了,——不,自始不曾相識;我底靈魂中,自始不曾見到這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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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哥哥,還還我!龍哥哥,還還我!”這樣高亢激越的呼聲,我們在四更以後太陽將出以前,隨處可以聽到;只消不是酣睡沈沈的。這是報曉的雞聲呵!這是破夢的雞聲呵!——不是吧,雞聲確是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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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甚麼在我這清虛的夢裏,突然現出壯麗的瓊樓玉宇?天外飛來似的,你從你那被認爲真實的塵境裏移來居住。你怎地弄些狡獪的神通,剎那間莊嚴了我這夢底國土?爲甚麼你不肯長站在我醒時的面前,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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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未知的星,正循著未知的軌道遊行;環繞著未知的太陽,反射出未知的光明。假如這未知的星上,也有些未知的人;正窺著未知的望遠鏡,推測那未知的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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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的你,從我底懷中,取了愛去;——不,從我底愛裏,投入你底心魂。金剛石也似的你底心,被愛底烈焰燒熔了;天鵝絨也似的你底魂,被愛底熱流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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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見她,愛在哪裏?剛見了她,愛從何起?既愛了她,愛何曾還在我底心裏?我在,愛在;沒她,沒愛。愛不在我心裏,愛又何曾在我心外?有?無?愛不從無生;愛不依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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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在你底眼底,你底耳際,——不,只在你底心裏。眼底,分明是纏綿的相思字;耳際,分明是宛轉的相思調子:但這不是相思。說這不是,更何處有相思本體?說這是的,又何曾表現得相思真諦?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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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聲滿耳,午眠剛起;開襟當風,認取一絲秋意。秋意秋意,來從風裏;是秋底意,風底意?——畢竟起從心地。一九二一,八,九,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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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從前,不是現在,人生只是將來。從將來認取人生,我們要斬斷葛藤似的從前,我們要看破錦繡似的現在。爲甚要斬斷從前?——我們要進取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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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吾友平沙先生——你不否認黃金是人和人間底鎖練,怎能不肯定黃金是人和人間底障壁?障壁底隔離,正因爲有鎖練底牽繫。鎖練牽得越牢,障壁隔得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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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處——一線,在西面天邊。這邊是晚,那邊是旦,只差那麼一線。趕上去,越過這一線吧,這一線卻跟著腳跟兒更遠。晚呵,你爲甚盡排擠那光明的旦?前路沒遮攔,旦也何曾怕晚?繞個圈兒,早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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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快看!”呵!遲了!等你們趕上來,只見了他底背,不能見他底面了!一九二二,三,一一,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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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相思,憑一紙:只要平安,——只要平安字。隔日約她通一次,信到何曾,——信到何曾是!訂歸期,還在耳:也許初三,——也許初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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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倒黴’嗎?——我已經倒盡了黴了,我哪裏有黴給人倒呢?我已經被黴倒盡了,我哪裏敢給人倒黴呢?有黴給人倒的,只有黃金;敢給人倒黴的,也只有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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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是最值得謳歌的:當朝暾將出以前,她接受了光明底最先,把最美麗的贈給我了;當夕照既沈以後,把保留了光明底最後,把最美麗的贈給我了:霞是最值得謳歌的!霞是最值得謳歌的:舒捲著的,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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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早晨,一夢醒來,看見窗上的紙,被沙塵封着,雨水漬着,斑剝陸離,演出許多幻象:看!這是落日餘暉,映着一片平地,卻沒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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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苦!學徒進店,爲學行賈;主翁不授書算,但曰“孺子當習勤苦!”朝命掃地開門,暮命臥地守戶;暇當執炊,兼鋤園圃!主婦有兒,曰“孺子爲我抱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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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永遠是這麼快——向前飛進。天色漸漸的亮了;不覺得長夜已過,只覺車中的燈,一點點的暗下來。車窗外面:——起初是昏沉沉一片黑,慢慢露出微光,露出魚肚白的天,露出紫色,紅色,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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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日晚間,在中央公園裏沸熱的樂聲。轉將我們的心情鬧靜了。我們呆看着黑沉沉的古柏樹下,點着些黑黝黝的紅紙燈。多謝這一張人家不要坐的板凳;多謝那高高的一輪冷月,送給我們倆滿身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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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岸上,有一隻老牛戽水,一連戽了多天。酷熱的太陽,直射在它背上。淋淋的汗,把它滿身的毛,浸成氈也似的一片。它雖然極疲乏,卻還不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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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菜的進城賣菜。他挑着滿滿的兩籃,綠油油的葉,帶着晶亮的露珠,穿街過巷的高聲叫賣。不幸城裏人吃肉的多,吃菜的少,他儘管是一聲聲的高呼,可還是賣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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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小小的鬆,一株小小的柏:看它能力何等的薄弱!只是幾根柔嫩的枝,幾片稀鬆的葉。你若是要害它,只須是一砍,便可把它一齊都砍了;或是你要砍哪一株,便把哪一株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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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裏迸裂出來的聲音,在小屋中激盪了一回,也就靜了。靜了!鼠眼在冷樑上悄悄的閃,石油在小燈裏慢慢的燃。他倆也不覺得眼睛紅,他倆早陪了十多天的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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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飄着些微雲,地上吹着些微風。啊!微風吹動了我頭髮,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戀愛着海洋,海洋戀愛着月光。啊!這般蜜也似的銀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魚兒慢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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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的醒着;徹夜的痛着;從淒冷的雨聲中,看着個灰白色的黎明漸漸的露面了,知道這已是換了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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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了病昏昏的躺着。求你讓我靜些吧!可是誰也不聽我的話:那紛雜的市聲,還只顧一陣陣的飄來!飄來了也就聽聽吧:唉!這也是聽過的,那也是聽過的,算了吧!世界本是這麼的一齣戲:把許多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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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八九歲時,曾在稻棚中住過一夜。這情景是不能再得的了,所以把它追記下來。一九二一,二,八倫敦涼爽的席,鬆軟的草,鋪成張小小的牀;棚角里碎碎屑屑的,透進些銀白的月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