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作小说这件事上,觉得自己年岁过老时才迟迟起步的苏伟贞,她的第一篇小说,也是她的第一篇作品《陪他一段》,在写作、得奖、震撼文坛之时,其实不过二十五岁。
第二篇小说《红颜已老》再度得奖,于是,更这样一路写下来了。
而,苏伟贞却认为对于文字的理解能力,是自己所有能力中最弱的一环,“我对于抽象物事比较敏锐,譬如音感,譬如图象……”至于文字,她说:“不是刻意选择文字,是别的事我没有办法做。”
这些不是苏伟贞的谦虚之词,她,习惯于自己怎么认为便怎么表达,这样的“直截”便也彰显在她的行为与处事上。
直截或许来自直觉,她十分快速地便能阅读出人的是否真诚,她尊重真诚的人,并且不怀疑;对真诚又拥有高贵情操的人更是尊重又感动。但是,“许多高级知识分子都是不能真诚的”。苏伟贞如是说。偏偏,生活之中必须面对极多的不真诚,于是,她时时心生怀疑,许多事情她都由怀疑二字做一个起始,当怀疑的因子成熟,“便心思颠覆!”可是颠覆哪里是可说可为的?于是,生活里不能说不可说的一面,便藉由小说的方式创造出一个世界,以这个世界来弥补现实世界中的“大洞”!
苏伟贞也以“大洞”来形容人,她认为某些人的心里有着大洞,这洞是需要物事来填补的!用什么填补?没有答案。小说的世界可以弥补现实世界中的大洞,心灵的大洞却无以填补,以致得挺着破了大洞的心去过日子,不过,苏伟贞说:“这种有洞的人会越来越少,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心灵都不破洞!因为他们不需要。”苏伟贞的小说,包括“沉默之鸟”,所言所写,皆是“心灵之洞”。
许多人赞叹苏伟贞是小说天才,自谓迷信且崇拜天才的她以为现世已经没有什么天才了!问她:“你自己是天才吗?”说话时常并不流畅的她此刻却十分果决地大声道:“当然不是!”说罢她做了补充:“比较有一点接近天才的是自己的直觉。”甚至于许多需要仰赖说明文字学习的事,她皆是在“看不懂”文字的情况下,凭借直觉学习成功的!
在联合报副刊担任编辑工作九年,苏伟贞认为原本对文字只有模糊概念的她,在九年之中因为大量阅读,慢慢才了解分辨错字、修饰句子,从而滤去文章中的杂质,使自己在创作上保持了自己文字的特质,“九年的时间”,她强调,“太慢!”她一直觉得在诸般事物中,文学的进步是最慢的一项,而在她个人的生活与生命中,写作亦是进步最慢的一项!“或许和我不喜欢修正有关。”
苏伟贞认为修正是不自然的事。
对某些事的喜欢,对某些情感,不变修改、更正,她喜欢依据自己的模式去一贯地处理,喜欢去固定的地方做固定的事,如有改变,只是抽象的转化!而写作长篇小说是必须常时性地做大幅度修改更动的!
比较上,短篇小说的修改幅度当然要少许多,只是写作短篇需要集中时间集中精力,由于工作、时间的因素,苏伟贞只能利用分散的时间写作,便退而选择写作长篇小说。“写作长篇时,时间的拉长使自己看到、感觉到自己对事的想法及写作技巧的许多修改,那些修改是写作的刻痕,但因为自己不喜欢修改,以致觉得非常不自然,不喜欢!”
不论喜欢与否,短篇小说与长篇小说俱是自己的呕心之作!苏伟贞,她是怎样看自己的小说世界?
“我非常喜欢复杂,但是内容的复杂而不是形式的复杂,表现在小说中,我喜欢许多角度,每个读小说者都可以在小说人物的生活中找到令自己满足的角度,也可以找到自己的需要。我写小说,无意去解释什么,小说没有解释的责任,也和我真实的生活不相同,起码在价值观的认定上不相同,相同的,或是想要追求一个完整吧!”
写作了“沉默之鸟”的苏伟贞,拥有的,或许是虽然破洞,却绝不肯沉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