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第十四章

今年冬月有三个酉日,“二酉”庙会虽因下雨没举行,但“三酉”前后几天倒是好天气。大鸟神社附近人山人海,小伙子们借口参拜神社,从健康检查所的大门成群结队地冲进花街里来,花街里每条胡同都被他们的纷扰喧笑声震动得几乎要“天崩地坼”了。仲之街拥挤得已经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可是人群还是络绎不绝地从角街、京街的吊桥涌进来,有的“嗨呀,嗨呀,嗨呀!”地模仿摇快船的船夫的吆喝声。此外还有从河边的小妓馆门前传来的宛如百鸟鸣啭的拉客娇声,和大妓楼上的弦歌声。凡是听过的人是永远不能忘掉的。
这天,正太郎得到奶奶的准许不去收利钱,忙着去看了三五郎摆的卖白薯的摊子,又去探望元宵铺的大个子摆的不会应酬客人的豆沙汤摊子:“喂,生意好吗?”
傻子一看见就拉着他说:“呀,正君,你来得正好!豆沙卖光了,没东西可卖了。小豆煮倒是煮上了,可是来不及呀!咱可不能叫人家什么也吃不到就回去呀!”
“傻瓜!你没看见大锅边上粘着那么多豆沙吗?把它用开水一冲,多加点儿白糖,这不就能应付十个二十个买主了吗?家家都用这办法,并不只你们一家,现在这乱糟糟的时候谁还管好坏。来!来!”正太郎一面说,一面亲自把白糖罐拉过来。
瞎了一只眼的傻子娘大吃一惊,不停嘴地夸奖着“这孩子真是天生的生意人哪,竟这么聪明!”
“这有什么聪明,刚才小胡同的‘吹潮’豆沙汤铺子也没有豆沙了,我看他们就往大锅里冲开水,这法子不是我发明的。”正太郎向她解释,又问傻子:“你知道美登利姑娘在哪儿?我一早就到处找她,可哪儿也没有。笔店老板娘也说没来过,大概上她姐姐那儿去了吧?”
“嗯嗯,美登利姑娘吗?她刚走过这儿,从扬屋街的吊桥上花街去了。正君,真了不得呀!今天她呀,脑袋像这个相儿,梳了个岛田髻……”傻子一面打手势,在自己头上比个怪样子,一面擦着鼻涕说:“唉,那个丫头呀,真漂亮!”
“比大卷姐姐还好看。可是,将来她要是当了窑姐儿,实在太可怜啦!”正太郎垂下眼皮说。
“这不更好吗?要是她成了窑姐儿,我呀,明年就要搞季节生意,赚来许多钱,用这些钱去嫖她!”傻子现出了“傻子”的本色说。
“别胡扯!你去试试,准会碰大钉子的!”
“呀!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自然有原因!”正太郎微红了脸笑着说。“我去走走再来吧。”他说罢就跑出去,用发颤的声音低吟着花街最近流行的小调:
奴家十六深闺女,
爹娘把奴当宝珠,
比作蝴蝶比作花,
………………
又反复地吟着:
如今卖到青楼里,
日夜暗擦辛酸泪!
他拖着雪驮的响声混进兴高采烈的人群里,小小的身子立即不见了。
正太郎挤来挤去,不由自主地挤到花街的拐角来。这时候他看见一个姑娘和妓楼娘姨阿妻牵着手,一面说话,一面迎面走来。正太郎定睛一望,原来是大黑屋的美登利。正如傻子所说,美登利今天娇羞地梳了艳丽的大岛田髻,在发髻中间松松地结了一条梳结棉髻时用的花绉绸带,在髻根旁插一支玳瑁簪子,闪烁着带穗的花簪。她那羞答答地走来的样儿,比平常要漂亮好几倍,正太郎觉得她那丰姿恰像京都制的颜色灿烂的泥美人似的,他看呆了,没来得及叫一声,也没像平常那样跑去拉住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
美登利看见正太郎,喊了声:“阿正,是你吗?”就跑到他跟前来,回头对阿妻说:“阿妻姨,你不是还要买东西吗?咱们在这儿分手得啦,我和他一道回家了。再见吧!”说着,向她点了点头。
“唉呀,美姑娘,你太势利了,现在又不要我送你啦!那么我上京街买东西去了。”阿妻说完就快步走进尽是下等妓楼的小胡同去了。
正太郎这时候才拉拉美登利的袖子说:“真漂亮!你什么时候梳的?今天早上还是昨天?为什么不早让我瞧瞧呢?”他埋怨似地向她撒着娇。
美登利垂头丧气,隔了半天才用委屈的口吻说:“今天早上在姐姐房里梳的。你不知道,唉,我是多么不愿意呀!”美登利说完,就深深地垂下头来。看她那样子,连被过路的人瞧见都难为情似的。

每年冬月酉日,各大鸟神社均举行庙会。而且从头一个酉日起,在冬月里有几个酉日就举行几次庙会,依次称为“一酉”、“二酉”、“三酉”。
适合季节的取巧生意,例如夏天开冰店,中秋卖月饼等。
日本姑娘梳的头,式样和岛田髻相似,但发髻比岛田髻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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