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 齊襄公出獵遇鬼

卻說王姬至齊,與襄公成婚。那王姬生性貞靜幽閒,言動不苟。襄公是個狂淫之輩,不甚相得。王姬在宮數月,備聞襄公淫妹之事,默然自嘆:“似此蔑倫悸理,禽獸不如。吾不幸錯嫁匪人,是吾命也!”鬱郁成疾,不及一年遂卒。

襄公自王姬之死,益無忌憚。心下思想文姜,僞以狩獵爲名,不時往糕。遣人往祝邱,密迎文姜到襟,晝夜淫樂,恐魯莊公發怒,欲以兵威脅之。乃親率重兵襲紀,取其邢、部、部三邑之地。兵移部城,使人告紀侯:“速寫降書,免至滅絕。”紀侯嘆曰:“齊吾世仇。

吾不能屈膝仇人之庭,以求苟活也!“乃使夫人伯姬作書,遣人往魯求救。齊襄公出令曰:”有救紀者,寡人先移兵伐之!“魯莊公遣使如鄭,約他同力救紀。鄭伯子儀,因厲公在棟,謀襲鄭國,不敢出師,使人來辭。魯侯孤掌難鳴,行至滑地,懼齊兵威,留宿三日而返。紀侯聞魯兵退回,度不能守,將城池妻子,交付其弟贏季,拜別宗廟,大哭一場,半夜開門而出,不知所終。

贏季謂諸大臣曰:“死國與存把,二者孰重?”諸大夫皆曰:“存把爲重。贏季曰:”苟能存紀宗廟,吾何惜自屈?“即寫降書,願爲齊外臣,守部宗廟。齊侯許之。贏季遂將紀國土地戶口之數,盡納於齊,叩首乞哀。齊襄公收其版籍,於紀廟之旁,割三十戶以供紀祭把,號贏季爲廟主。紀怕姬驚悸而卒。襄公命葬以夫人之禮,以媚於魯。伯姬之梯叔姬,乃昔日從嫁者,襄公欲送之歸魯。叔姬曰:”婦人之義,既嫁從夫。生爲贏氏婦,死爲贏氏鬼,舍此安歸乎?“襄公乃聽其居都守節。後數年而卒。史官贊雲:

世衰俗敝,淫風相襲。齊公亂妹,新臺娶媳。禽行獸心,倫亡紀俠。小邦妾腰,矢節從一寧守故廟,不歸宗國。卓哉叔姬,《柏舟》同式!按齊襄公滅紀之歲,乃周莊主七年也。

是年楚武王熊通,以隨侯不朝,復興兵伐隨,未至而亮。令尹鬥祈,莫敖屈重,祕不發喪。出奇兵從間道直逼隨城。隨懼行成。屈重僞以王命,入盟隨侯。大軍既濟漢水,然後發喪。於熊貨即位,是爲文王。此事不提。

再說齊襄公滅紀凱旋,文姜於路迎接其兄,至於祝邱,盛爲燕享。用兩君相見之禮,彼此酬醉,大犒齊軍。又與襄公同至糕地,留連歡宿。襄公乃使文姜作書,召魯莊公來糕地相會。莊公恐違母命,遂至糕謁見文姜。文姜使莊公以甥舅之禮,見齊襄公,且謝葬紀伯姬之事。莊公亦不能拒,勉強從之。襄公大喜,亦具享禮款待莊公。時襄公新生一女,文姜以莊公內主尚虛,令其訂約爲婚。莊公曰:“彼女尚血胞,非吾配也。”文姜怒曰:“汝欲疏母族耶?襄公亦以長幼懸隔爲嫌。文姜曰:”待二十年而嫁,亦未晚也。“襄公懼失文姜之意,莊公亦不敢違母命,兩下只得依允。甥舅之親,復加甥舅,情愈親密。二君並車馳獵於糕地之野,莊公矢不虛發,九射九中。襄公稱讚不已。野人竊指魯莊公戲曰:”此吾君假子也!“莊公怒,使左右蹤跡其人殺之。襄公亦不嗔怪。史臣論莊公有母無父,忘親事仇。作

詩消雲:

車中仗恨已多年,甘與仇佯共戴天。

莫怪野人呼假子,已同假父作姻緣1

文姜自魯齊同狩之後,益無忌憚,不時與齊襄公聚於一處。或於防,或於谷,或時直至齊都,公然留宿官中,嚴如夫婦。國人作《載驅》之詩,以刺文姜。詩云:

載驅薄薄,笨芬朱靳。魯道有蕩,齊子發夕。

汶水滔滔,行人偏低。魯道有蕩,齊子游邀。

薄薄者,疾驅之貌。笨,席;所以鋪車。莽,車後戶,朱梆者,以朱漆獸皮。皆車飾也。齊子指文姜。言文姜乘此車而至齊,傭餾,衆貌;言其僕從之多也。又有《敝苟》之詩,以刺莊公。詩云:

敝苟在樑,其魚紡蝦。齊子歸止,其從如雲。

敝苟在樑,其魚紡納。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苟者,取魚之器;言敝壞之粵,不能制大魚,以喻魯莊公不能防閒文姜,任其僕從出入無禁也。

且說齊襄公自糕回國,衛侯朔迎賀滅紀之功,再請伐衛之期。襄公曰:“今王姬已卒,此舉無礙,但非連合諸侯,不爲公舉。君少待之。”衛侯稱謝。過數日,襄公遣使約會宋、魯、陳、蔡四國之君,一同伐衛,共納惠公;其檄雲:

天禍衛國,生逆臣泄職,擅行廢立。致衛君越在敝邑,於今七年。孤坐不安席。以疆場多事,不即誅討。今幸少閒,悉索敝賦,願從諸君之後,左右衛君,以誅衛之不當立者!

時周莊王八年之冬也。

齊襄公出車五百乘,同衛侯朔先至衛境。四國之君,各引兵來會四路諸侯:宋閡公捷,魯莊公同,陳宣公杵臼,蔡哀侯獻舞。衛侯聞五國兵至,與公子泄公於職商議,遣大夫寧跪告急於周。莊王問羣臣:“誰能爲我救衛者/周公忌父,西虢公伯皆曰:”王室自伐鄭損威以後,號令不行。今齊侯諸兒,不念王姬一脈之親,鳩合四國,以納君爲名。名順兵強,不可敵也。“左班中最下一人挺身出曰:”二公之言差矣!四國但只強耳,安得言名順乎?衆人視之,乃下士子突也。周公曰:“諸侯失國,諸侯納之,何爲不順?”子突曰:“黔牟之立,已稟王命。既立黔牟,必廢子朔。二公不以王命力順,而以納諸侯爲順,誠突所不解也!”唬公曰:“兵戎大事,量力而行。王室不振,已非一日。伐鄭之役,先王親在軍中,尚中祝吶之矢。至今兩世,未能問罪。況四國之力,十倍於鄭。孤軍赴援,如以卵抵石,徒自褻威,何益幹事?”子突曰:“天下之事,理勝力爲常,力勝理爲變。工命所在,理所革也。一時之強弱在力,千古之勝負在理。若蔑理而可以得志,無一人起而間之,千古是非,從此顛倒,天下不復有工矣!諸公亦何面目號爲王朝卿士乎?”唬公不能答。周公曰:“倘今日興救衛之師,汝能任其事否?”子突曰:“九伐之法,司馬掌之。突位微才劣,誠非其任。必無人肯往,突不敢愛死,願代司馬一行。”周公又曰:“汝救衛能保必勝乎?子突曰:”突今日出師,已據勝理。若以文、武、宣、平之靈,仗義執言,四國悔罪,王室之福。非突敢必也。“大夫富辰日:”突言甚壯、可令一往,亦使天下知王室有人。“周王從之。乃先遣寧跪歸報衛國,王師隨後起行。

卻說周貌二公,忌子突之成功,僅給戎車二百乘。子突並不推倭,告於太廟而行。時五國之師,已至衛城下,攻圍甚急。公子泄公子職晝夜巡守,懸望王朝大兵解圍。誰知子突兵微將寡,怎當五國如虎之衆?不等子突安營,大殺一場,二百乘兵車,如湯潑雪。子突嘆曰:“吾奉王命而戰死,不失爲忠義之鬼也!”乃手殺數十人,然後自刎而亡。髯翁有詩讚

曰:

雖然只旅未成功,王命昭昭耳目中。

見義勇爲真漢子,莫將成敗論英雄!

衛國守城軍士,聞王師已敗,先自奔竄。齊兵首先登城,四國繼之,砍開城門,放衛侯朔入城。公子泄公子職同寧跪收拾散兵,擁公子黔牟出走。正遇魯兵,又殺一場。寧跪奪路先奔,三公子俱被魯兵所擒。寧跪知力不能救,嘆口氣,奔往秦國逃難去訖。魯侯將三公子獻俘於衛,衛不敢決,轉獻於齊。齊襄公喝教刀斧手,將泄職二公子斬訖。公子黔牟是周王之婿,於齊有連襟之情,赦之不誅,放歸於周:衛侯朔嗚鍾擊鼓,重登侯位。將府庫所藏寶玉,厚賂齊襄公。襄公曰:“魯侯擒三公予,其勞不淺!”乃以所賂之半,分贈魯侯,復使衛侯另出器賄,散於宋、陳、蔡三國。此周莊王九年之事。

卻說齊襄公自敗子突,放黔牟之後,誠恐周王來討,乃使大夫連稱爲將軍,管至父爲副,領兵戍葵邱,以遏東南之路。二將臨行,請於襄公曰:“戍守勞苦,臣不敢辭,以何期爲滿?”時襄公方食爪,乃曰:“今此瓜熟之時,明歲瓜再熟,當遣人代汝。”二將往葵邱駐紮,不覺一年光景。忽一日,戍卒進瓜嘗新。二將想起爪熟之約:“此時正該交代,如何主公不遣人來?”特地差心腹往國中探信,聞齊侯在谷城與文姜歡樂;有一月不回。連稱大怒曰:“王姬蕪後,吾妹當爲繼室。無道昏君,不顧倫理,在外日事淫蝶,使吾等暴露邊鄙。吾必殺之!謂管至父曰:”汝可助吾一臂。“管至父曰:”及瓜而代,主公所親許也。

恐其忘之,不如請代。請而不許,軍心胥怨,乃可用也。“連稱曰:”善。“乃使人獻瓜於襄公,因求交代。襄公怒曰:”代出孤意,奈何請那?再候瓜一熟可也。“使人回報,連稱恨恨不已。謂管至父曰:”今欲行大事,計將安出?“至父曰:”凡舉事必先有所奉,然後成。公孫無知,乃公子夷仲年之子。先君僖公以同母之故,寵愛仲年,並愛無知。從幼畜養宮中,衣服禮數,與世子無別。自主公即位,因無知向在宮中,與主公角力,無知足勾主公僕地,主公不悅。一日,無知又與大夫雍凜爭道,主公怒其不遜,遂疏黜之,品秩裁減大半。無知銜恨於心久矣!每思作亂,恨無幫手。我等不若密通無知,內應外合,事可必濟。“連稱曰:”當於何時?“管至父曰:”主上性喜用兵,又好遊獵,如猛虎離穴,易爲制耳。但得預聞出外之期,方不失機會也。“連稱曰:”吾妹在宮中,失寵於主公,亦懷怨望。今囑無知陰與吾妹合計,伺主公之間隙,星夜相聞,可無誤事。“於是再遣心腹,致書於公孫無知。書曰:

賢公孫受先公如嫡之寵,一旦削奪,行路之人,皆爲不平。況君淫昏日甚,政令無常。

葵邱久戍,及瓜不代,三軍之士,憤憤思亂。如有間可圖,稱等願效犬馬,竭力推戴。稱之從妹,在宮失寵銜怨,天助公孫以內應之資,機不可失!公孫無知得書大喜,即復書曰:天厭淫人,以啓將軍之衷,敬佩衷言,遲疾奉報。無知陰使女恃通信於連妃,且以連稱之書示之:“若事成之曰,當立爲夫人。”連妃許之。

周莊王十一年冬十月,齊襄公知姑夢之野有山名貝邱,禽獸所聚,可以遊獵。乃預戒徒人費等,整頓車徒,將以次月往彼田狩。連妃遣宮人送信於公孫無知。無知星夜傳信葵邱,通知連管二將軍,約定十一月初旬,一齊舉事。連稱曰:“主上出獵,國中空虛,吾等率兵直入都門,擁立公孫何如?”管至父曰:“主上睦於鄰國,若乞師來討,何以御之?不若伏兵於姑夢,先殺昏君,然後奉公孫即位。事可萬全也。”那時葵邱戍卒,因久役在外,無不思家。連稱密傳號令,各備乾糧,往貝邱行事,軍士人人樂從。不在話下。

再說齊襄公於十一月朔日,駕車出遊。止帶力士石之紛如,及倖臣盂陽一班,架鷹牽犬,準備射獵,不用一大臣相隨。先至姑夢,——原建有離官,——遊玩竟日。居民饋獻酒肉,襄公歡飲至夜,遂留宿焉。次日起駕,往貝邱來。見一路樹木蒙茸,藤蘿臀鬱,襄公駐車高阜,傳令舉火焚林,然後合圍校射,縱放鷹大。火烈風猛,狐兔之類,東奔西逸。忽有大象一隻,如牛無角,似虎無斑,從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於車駕之前。時衆人俱往馳射,惟孟陽立於襄公之側。襄公顧孟陽曰:“汝爲我射此丞。”孟陽瞪目視之,大驚曰:“非象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大怒曰:“彭生何敢見我?”奪孟陽之弓,親自射之,連發三矢不中。那大泵直立起來,雙拱前蹄,效人行步,放聲而啼,哀慘難聞。嚇得襄公毛骨俱竦,從車中倒撞下來,跌損左足,脫落了絲文屢一隻,被大象銜之而去,忽然不見。髯翁

有詩曰:

魯桓昔日死車中,今日車中遍鬼雄。

在殺彭生應化厲,諸兒空自引雕弓。

徒人費與從人等,扶起襄公臥於車中,傳令罷獵,復回姑芽離宮住宿。襄公自覺精神恍惚,心下煩躁。時軍中已打二更,襄公因左足疼痛,展轉不寐,謂盂陽曰:“汝可扶我緩行幾步。”先前墜車,匆忙之際,不知失屢,到此方覺。問徒人費取討。“費曰:”屢爲大象銜去矣。“襄公心惡其言,乃大怒曰:”汝既跟隨寡人,豈不看屢之有無?若果銜去,當時何不早言?“自執皮鞭,鞭費之背,血流滿地方止。徒人費被鞭,含淚出門,正遇連稱引著數人打探動靜,將徒人費一索捆住,問曰:”無道昏君何在?“費曰:”在寢室。“又間:”已臥乎?“曰:尚未臥也。連稱舉刀欲砍,費曰:”勿殺我,我當先人,爲汝耳目。“連稱不信。費曰:”我適被鞭傷,亦欲殺此賊耳。“乃袒衣以背示之。連稱見其血肉淋漓,遂信其言,解費之縛,囑以內應。隨即招管至父引著衆軍士,殺入高官。

且說徒人費翻身入門,正遇石之紛如,告以連稱作亂之事。遂造寢室,告於襄公。襄公驚惶無措。費曰:“事已急矣!若使一人僞作主公,臥於牀上,主公潛伏戶後,幸而倉卒不辨,或可脫也。”孟陽曰:“臣受恩屹分,願以身代,不敢恤死。孟陽即臥於牀,以面向內,襄公親解錦袍覆之。伏身戶後,問徒人費曰:”汝將何如?“費曰:”臣當與紛如協力拒賊。“襄公曰:不苦背創乎?”費曰:“臣死且不避,何有於創?”襄公嘆曰:“忠臣也!”徒人費令石之紛如引衆拒守中門,自己單身挾著利刃,詐爲迎賊,欲刺連稱。其時衆賊已攻進大門,連稱挺劍當先開路。管至父列兵門外,以防他變。徒人費見連稱來勢兇猛,不暇致詳,上前一步便刺。誰知連稱身被重鎧,刃刺不入。卻被連稱一劍劈去,斷其二指,還復一劍,劈下半個頭顱,死於門中。石之紛如便挺矛來牛,約戰十餘合,連稱轉鬥轉進。

紛如漸漸退步,誤絆石階腳趾,亦被連稱一一劍砍倒。遂入寢室。恃衛先已驚散。團花帳中,臥著一人,錦袍遮蓋。連稱手起劍落,頭離枕釁,舉火燭之,年少無須。連稱曰:“此非君也。”使人遍搜房中,並無蹤影。連稱自引燭照之,忽見戶檻之下,露出絲文屢一隻,知戶後藏躲有人,不是諸兒是誰?打開戶後看時,那昏君因足疼,做一堆兒蹲著。那一隻絲文屢,仍在足上。連稱所見之屢,乃是先前大家銜去的,不知如何在檻下。分明是冤鬼所爲,可不畏哉!連稱認得諸兒,似雞雛一般,一把提出戶外,擲於地下。大罵:“無道昏君!汝連年用兵,默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疏遠公孫,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無禮也;不念遠戍,瓜期不代,是不信也。仁孝禮信,四德皆失,何以爲人?吾今日爲魯桓公報仇!”遂砍襄公爲數段,以牀褥裹其屍,與盂陽同埋於戶下。計襄公在位只五年。史官評論此事,謂襄公疏遠大臣,親呢羣小,石之紛中,孟陽,徒人費等,平日受其私恩,從於昏亂,雖視死如歸,不得爲忠臣之大節。連稱,管至父,徒以久戍不代,遂行篡拭,當是襄公惡貫已滿,假手二人耳。彭生臨刑大呼:“死爲妖孽,以取爾命!”大汞見形,非偶然也。髯翁有詩詠費石等死難之事。詩云:

捐生殉主是忠貞,費石千秋無令名!

假使從昏稱死節,飛廉崇虎亦堪在。

又詩嘆齊襄公雲:

方張惡焰君候死,將熄兇威大摹狂。

惡貫滿盈無不斃,勸人作善莫商量。

連稱管至父重整軍容,長驅齊國。公孫無知預集私甲,一聞襄公凶信,引兵開門,接應連管二將入城。二將託言:“曾受先君僖公遺命,奉公孫無知即位。”立連妃爲夫人。連稱爲正卿,號爲國舅。管至父爲亞卿。諸大夫雖勉強排班,心中不服。惟雍糜再三稽首,謝往日爭道之罪,極其卑順。無知赦之,仍爲大夫。高國稱病不朝,無知亦不敢黜之。至父勸無知懸榜招賢,以收人望。因薦其族子管夷吾之才,無知使人召之。未知夷吾肯應召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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