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酸梅汤,他们就顺着街道往电影区那带走,白日已用裙边卷去最后的光亮,而黑夜还没有完全洒到地面上来。空气里飘着暮色,汗气,太阳烤了一天的热气。店里飞出来的热门音乐,汽车的引擎,摩托车的马达,三轮车的铃声,刨冰机轧磨冰块的声音,加上人声,堵塞着街道上每个空隙。
天磊走在街上,左躲右闪的让车,意珊把他带到人行道上,他又左躲右闪的让人,每次听见喇叭响,他又会无端的吃了一惊,意珊看他那样紧张,不觉笑了起来。
“你这样不自在做什么?”
“没有听惯喇叭声,也没有走在这么挤的人堆里。”他看见她挑起一根挂着问号的眉毛,忙接着说:“美国任何一城,都是满街的车,但从没有人按喇叭,除非与熟人打招呼或特别的事,譬如告诉对面的车子忘了开车灯,或是车门没有关好,或是车胎漏气等等。行人当然也有,如纽约、芝加哥,上下班时挤得人撞人,但也就在人行道路线上挤,走的是一个方向。小城里,像我读大学的柏城,就没有什么行人。这里真挤,一天到晚都有这些人吗?”
“晚上人最多,尤其是热天,大家都在街上,又可以凉快点,又可以看人,而逛街是最经济的。”
“美国一般城市,大小不管,一到晚上,就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除非是百货公司开门的那一夜,也不过到九、十点。周末当然要热闹点,但也只热闹在玩乐场合,街上是看不见什么人的,就看见车。”
“怪不得人家说美国是个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天磊觉得她这个结论下得非常不合逻辑,正要说什么,她把他拖到一家小吃店,说,
“我们就在这儿吃点吧,这家的小笼汤包特别好。”
“啊!小笼汤包,我真是想了它好多年!以前上台大时,晚上看完电影,总要去新公园附近吃点心,那是领了工费以后的几天。没有钱的时候在学校对门吃,便宜得多。在美国就吃不着了。有一年,我去纽约开会,和几个洋人去顺利园吃小笼汤包,我一个人就吃了两笼,他们却吃得一点没有味道。”
“真的吗?为什么?”
天磊见跑堂的来,先叫了两笼汤包,两碗杂锦面,擦擦手才说:
“美国人真蠢,他们就只会吃杂碎,乱七八糟的菜丝炒肉丝,加点豆粉,稀塌塌的一盘,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还有排骨再加上几片凤梨。还有春卷、炸虾,就这几个花样,他们百吃不厌。”
“你讨厌美国人吗?”
天磊朝她望着,心里微微感叹。年轻人自然可爱,因为青春本身是很可爱的。年轻人的单纯也是一种可爱的品质,但可惜的是,年轻单纯的人往往问些愚蠢的问题。他对美国人的感情,岂是“讨厌”两个字所能表达的?
“不,美国人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会讨厌他们?”
意珊瞪着他,不知道是不懂他的bitterness呢,还是气他的刻薄。
热腾腾的汤包一上来,天磊心里任何一种抱怨都没有了,忙捡了几个到意珊的碟子里,然后贪婪的吃了起来。不喘一口气,就边吃了七八个,意珊一只筷子支在颊上,睁着那双圆黑的眼睛望着他,他吃完了一笼,才指指她的碟子叫她吃,她把碟子里的汤包都捡给他,自己就先吃面。天磊也不客气的将其余的都吃了,又吃了面,又叫了一笼。意珊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不出你有这样大的胃口,人家请客时,我注意到你吃得并不多。”
“那是因为心里别扭,自然就吃不下。今天心里特别高兴,坐在这个小店里,吃自己最想吃的小吃,还和你在一起,觉得真是回来了,而且一切都值得回来。”
意珊没有接下去,她背对着门,而店中央吊的灯正好射在她脸上,脸上有一团浅浅的红晕,加上那身嫩红的衣服,觉得真像春天的第一朵花,使人觉得精神飞扬起来。意珊知道她在被看,有点窘迫,有点紧张,也有点欢喜,只管低头喝茶,天磊伸过一只手来,捏着她的手说:
“看见了你真是好高兴。”
“我也是。你没到的前两天我很紧张,不能吃饭,不能睡觉,不能相信你真的回来了,几乎不能相信我们通了这些年的信。担心着你来了,会不会对我觉得陌生。”
“又陌生又熟悉,没有看见你的时候觉得知道你很多,可是见了你,又觉得知道你太少。好像你的信比你的人老气多了。”
“你不太喜欢我这个样子,我看得出来。”
天磊想笑,可是又觉得他的感觉不是笑所表达的。他轻轻拍了她两下手背:“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太习惯你就是了。我们走吧,你还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逛逛?”
“火车站附近有个咖啡室,才开不久,里面情调不错,你要去坐坐吗?还是要去看电影?”
“电影没有兴趣看。对了,从前我常去中山堂近处一个咖啡馆,对了,叫朝风,我们到那边去坐坐,我很喜欢那个味道。”
意珊侧着头想了一下,“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地方啊,在中山堂附近?我们走过去看看。”
朝风已经不存在了,代替它的是个亮着暗红灯光的酒吧。天磊伫立在街头,望着以前他常来坐的地方,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很陈旧但却十分舒适的沙发椅,小小的盆景,一杯柠柠冰,一个自己爱着的人-眉立。多少星期六的晚上,多少星期日的下午。有时他自己去挑唱片,每次都是同样的柴可夫斯基的PATHETIQUE。有时就和眉立对坐着,膝盖轻轻接触着对方。有时和张平天等一帮人来,打桥牌。有时和邱尚峰先生两人来,光是聊天--最逍遥的日子。当时不觉得是如何的值得宝贵,如今要怎么样宝贵它,都是已逝去了的。
他转身挽起意珊的手臂说:
“不在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它有一天会不在的。”
“我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呀!我们常去的地方是田园,青龙及凯莉。”
“你和我是两个时代的人。”
“你一共也没比我大几岁。”她撇撇嘴的举动,十分幼稚,但却是可爱的。
“并不是年龄,是年龄之外的东西。”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老说这些话,好像你已是历尽沧桑似的。其实,你应该比谁都高兴,你什么都有了。我相信你同班的同学,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那要看一个人的价值观念了。说起同学,我过一天去看张平天。曾经写信告诉他我要回来的事,但没有说明是那一天,省得他来接我。还有邱先生,我常在信里提起的那个,我到了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他,没找到他。哪天我带你去找他,他是个很令我尊敬的先生。”
“好,”她的兴趣似乎不高,“喏!到了。”
进门就是一股冷气,把外面的燥热都摒弃在门外的黑夜里了。然而室内比外面还黑,每张桌子上点了星火似的灯光,房中央有一排狭长的花坛,插着像夜来香似的白色小花,音乐从花间流到两边座客的耳里,幽幽的,女人诉情的歌声。意珊把他带到楼上,楼上和底下一样的摆设,但似乎更暗一点,他们对座坐下,意珊要了木瓜,他却叫了咖啡,没有搁糖,也不加牛奶,就喝了半杯。楼上坐得半满,黑漾中只见每座的人都是两个,而两个人又是紧紧挤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坐在角落上的一对,明明是四个肩膀,却只看到一个。他记不起当年和眉立坐咖啡馆时,是否也这样当众表演过?在植物园,在学校对面的广场,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他曾--,但不记得当着别人是否这样大胆过?不可能,眉立是一个保守的女孩,不会让他的。而他也没有那么大方。那时,或现在。
“在美国,常坐咖啡馆吗?”
“美国根本没有咖啡馆,没有这一类的咖啡馆。喝咖啡的地方,就是喝咖啡的。酒吧间很多,但都是喝酒的,或是独身的男人去找女人,独身的女人去被找。夜总会里也喝酒,也听唱歌,讲笑话,看大腿舞,各色各样的都有,但没有这一类不是为了喝咖啡的咖啡馆。”
“那么……”
“情人们到哪里去是不是?到车上。这就是美国没有这一类咖啡馆的原因。有了的话不会有什么生意的。美国人谈情说爱都在车上,我在柏大读书的时候,住在地下室,后面正好是个停车场,而左近都是女生宿舍或姊妹会,周末男伴送回来,把车停在车场,熄了灯。开始时,几个中国同学都到我房里来,看免费电影,有个同学缺德,车子里每个动作,他都加评语,惹得我们大笑,有次差点被人家打了。”然后他往角落处看一下,“想不到这里只要付十元台币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看戏。”
意珊转头去望望,转回头来,低头吃木瓜。
“有些事情,中国人洋化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天磊说。
“我并不觉得这和洋化有什么关系,谈恋爱也不要向任何人学习的,但是我们没有车,总要有地方谈。”意珊说。
天磊见她有点不高兴,忙换个话题说:“你常来吗?”
她很大方的说:“有时候。”
他实在想问问她和什么人一起来,但到底不好意思。
“你们平时作些什么消遣?你信里很少提起。”
“哦,也没什么,泡泡咖啡馆,跳跳舞,天气好的时候很多人一起出去旅行,现在玩的地方很多,指南宫、碧潭,乌来、阳明山、野柳,都弄得很好,你有兴趣我就带你去。你在美国,必定去过很多地方,对吗?”
“不算少。只是美国各地,没有地方特色,南方我没有去过,不知道,可是西岸、东部、北部、中西部都待过些时,每个地方都是一样色调,加油站,热狗站、肉饼店,霜淇淋店、汽车行,一切都差不多。像纽约、芝加哥这样的大城有它们的高楼大厦、地下道高架车,但是色泽还是与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当然,芝加哥的古城与纽约的格林威治城稍有特色,但也渐渐的商业化了。美国有很多古迹,也不过是一百年左右。在我们中国人看来,算得了什么!虽也有名胜,但却相当的商业化,未免摧毁了自然的美,这和我们中国的名胜古迹是没有办法比较的。”
意珊把他放在桌上的空香烟盒,拿在手里折叠着玩。
“童家哥哥每次说起美国,都是样样好,交通方便,娱乐场所多,美国人热心。一切用具都是电气,吃的穿的,要什么有什么,真好像是个天堂,可是你说的又和他完全不同,似乎那边并不好,吃当然是不行,玩也没地方去,和他形容的差得那么远,好像完全是两个地方,我不知道该相信那一个好。”
“让我问你一句话,如果美国真像我说的那样,你是否还要去呢?”
她沉思了一下,说:“还是想去。”
“为什么?”
她把头略低了一下。“因为你。”
他没有防到她这样回答,愣了。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了,又掏出一包烟来,点燃了一支,抽了几口,才说:
“假如我决定不回去了呢?你是否还是要去美国?还是和我一起留下来?”
她也没有防到他这样说,也愣了。对他不解地看着:
“你当然不会不回去的,你那边有好的工作,而伯父母也不希望你留在这里,何况,你自己也说过,你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但我至少是活在自己的人群里,先不说为自己的国家服务这一类冠冕堂皇的话,即使为自己打算,在这里,我至少可以在生活上有点有限制的享受,吃自己爱吃的东西,而且我爸妈也老了,我该和他们多住些时。至于说到那边的事业,有当然是有,但也不是惊天动地的,所以放弃了也不可惜。”
“你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不是认真不回去,对不对?”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他半认真地说。
“我当然十分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美国,但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去了,我也没有办法去的。”
他笑笑,将烟熄了,拿起她扶着碟子的手,轻轻揉了两下。
“是你没有办法去,还是你不想去?那完全是两回事。”
她也笑了,趁机带点不依的娇态说:
“我讲不过你,不讲了,反正你是要回去的。”
天磊已经明白了些她的心意,也就不再迫她而谈别的事。虽然他们最近两年的通信很密,但他对她的爱好及生活习惯仍是不熟悉的。
使他震惊的是她对于美国爵士音乐、歌星、电影明星的熟悉,不但他们的名字从她口里滚流出来,而他们的私生活,离过几次婚、结过几次婚以及他们的恋爱她都熟知。他记得他读大学时,虽然也看电影,对明星们的背景绝对没有知道得这样丰富。意珊问他好莱坞是什么样子,他说那只是一个小城,与其他小城一样,也许较乱较脏,他在洛杉矶待过的那个暑假里,也并没有看到过一个电影明星。
“我有一个同学,他哥哥在这里的美军机关做事,他的上司有一个时期回美国休假去了,他带我们到那个上司家里去玩,呵!那个客厅布置得真漂亮,完全是美国运来的家俱。墙上挂着那个美国人和法兰克辛那屈拉合拍的照片,在好莱坞的中国戏院门口。那个人对我同学的哥哥说,那个戏院门口都是电影明星的手印足印和签名,可是真的?”
“唔。”他毫无兴趣地说,然后看看表,“你回去会太晚吗?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想坐坐公共汽车。”
他们走到车站等车。站里寥落的几张疲倦的脸,和打着呵欠的嘴。
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气压还是很低,风吹过脸,像在脸上肩上搭着条湿毛巾似的。远处的火车站,刚到了一班火车,乱哄哄的涌出一批人来,站前停着的三轮车挤上去兜生意,有钱的跳上排着等着的计程车,次有钱的和三轮车夫讲了半天价才坐上去。最次有钱的,提着行李向公共汽车站走来,脸上身上盖着疲倦。
天磊和意珊坐的那辆车上来了很多人,一个佝偻的老太太拎着两个藤篮,挟着一个花布包袱上来,站在天磊跟前,天磊忙站起来,指指座位让她坐,她仰起头诧异的向他望望,然后摇摇头,那只空着的手吊得高高的抓住头上的横杠,露出腰际一大截干瘪的肉。天磊还想叫她坐,意珊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对着他耳朵说:
“这里不是美国。”
“美国公共汽车上或是地下车上不见得有人起来让妇孺坐,我只是觉得她拿了那么多东西,又那么老,怪吃力的。”
正说间,破旧的车子来个急煞车,那老婆子没有准备,一下子直往前栽,手里的包袱掉了,身子撞在司机的椅背上,司机还狠狠的回头瞪了她一眼。天磊又忙站起来把她扶着坐下,替她捡起包袱,放在她膝上,那老婆子咧着嘴,露出嚼黑的牙床,朝他又是笑,又是点头,又是说话,谢完了,将身子往后一靠,闭着眼养神。
天磊脸对着窗,窗外的路灯、路人、开着的大门、坐着客人的食店迅速的闪过去,半夜了,还是这么热闹。记得在柏城,他常在午夜骑车从学校回家,没有月色的夜里,浓荫的树,黑沉沉的迫在他头上,广阔的枫林街,比现在这条街起码宽一倍,连车都没有了,只有他,和被街灯拉得细长的自己的影子。他早已疲倦的头脑,被夏夜的风又吹得清醒了,而毫没有睡意,因没有睡意而不愿回到他的黝黑潮湿的地下室去。从枫林街尾转去,就是女生宿舍麇集的榆林街。学校还没有结束前,这一条街上形形式式的摄影镜头都有,中国学生刚到时总有点不敢走那一带,过一阵,又特别喜欢傍晚和晚上从那儿经过,走得很慢,看得很多,再过一阵也不足为奇了。不会故意走过这一带,偶尔走过时也不会故意不看。夏天时宿舍关门,姊妹会里的姊妹也回家做女儿去了。这一带显得特别静悄,除了榆林里的鸟声之外。榆林街接着的是洛拉路。
在他离开柏城前的那一年,洛拉路是他最常去也最怕去,最怕去而又最想去的地方。每次他骑到陆家那幢红砖楼房前,就走下来,扶着车,痴立着,楼上有一个窗户的灯,总是亮着的,即使是午夜。那是陆伯渊的书房,楼下也是一盏亮灯,在客厅的一个角落,佳利在楼下看书或是听音乐,或是,如她告诉他,仅仅是呆坐着,打发睡不着而又醒得发慌的时光。不知有多少次,他恨不得冲过去敲敲她坐处边上的窗子,不见得有什么话向她说,而是要知道她真的存在那里。屋里屋外,只隔一层红砖,但他从没有这个勇气,他是个有气质而没有一点一滴勇气的人。
有人拉了他一下,原来已到了东门,他随着意珊下了车。
“你在想什么?”意珊说,偏仰着头望着他。
“没什么,一点旧事,旧人。你要马上回家,还是到我家去坐坐?”
“随你,妈妈反正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天磊看了看表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太好,等会伯母觉得我在美国过惯了夜生活的呢!”
“妈倒没有这样想,她觉得你太老成了呢!不像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不像童大哥那样‘活得起劲’。”
天磊不想为自己辩,更不想解释,只说:“也许我刚回来,一切还没习惯,所以有点茫茫然。慢慢的我自然会活起来的,走,我们叫辆三轮车,送你回去。”
坐上三轮车,由车夫迅速的踩着,才觉得凉快了,而夏夜在这时才显出它的宁静可爱来。陈家在仁爱路四段,那一带很宽适而无人,才显出夜已深了。天磊的半个身体受到夜风的吹拂,另半个身体傍着意珊的柔软,觉得刚刚忆念所带来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哀伤渐渐消失了,而感到目前的温暖。他伸手环着意珊的肩,她的头很快而轻悄的就依傍在他的肩上,他立即闻到她的发香,经过了阳光,也沾着汗水而仍然很好闻的一股香味。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但立刻看到她抬起头来,圆眼睛里乌溜溜的挂满了问号,也挂满了答案的目光。他只犹疑了一下,就再一次低头吻她,吻的是她的唇。立即,他觉得她唇舌所表达的急迫的欢迎,这使他一在接吻所带来的晕眩来到之前,闪过一个清晰而残酷的问号:她的吻-是对他?还是迎接留美归来的博士?但是他把眼睛闭得很紧,把这个问号闭在他和她的世界之外。
到她家门口的黑暗里,她问他:
“你明天来找我?”
“天美也许要走,我要在家陪陪她,回来后我忙着,还没有好好的和她聊过。”
“那么后天?”
“后天也许我要去找邱先生。”
在黑暗里,她不响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但是,你知道,爸妈会着急的。”
“咦,他们着急什么?”
“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天天在一起,认识彼此。”
“我未尝不想,但我会在这里待好几个月,学校里,我已经请了一个学期的假,我可以待到冬天才走。”
“哦,我还以为你只待到暑假完。”,
“表面上我是这样说,但我已经请了假。这样我们可以多在一起玩玩,我觉得留在台湾的在一起和到美国之后在一起的意义不太一样,你暂时不要对伯父母说,但也许过一阵子我们可以到中南部或花莲一带去玩玩,我很想重新认识台湾,如果你和我一起去,那就最理想了。”
“就我和你?”
天磊笑笑,摸摸她的头发:
“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也许我们找天美一起去。再说好了,你进去吧,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