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人三部曲一:沉沦十八





半圆的月挂在半天上,清清淡淡的光辉朦胧地照出在胡宅前面田塍上坐着的几个人影。他们背后是耸峙的竹丛,高高的,黑黑的。对面是缓缓地描着曲线的山丘棱线。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听起来使人倍感忧伤。分明是在渴着,所以那戛戛声才会那么沙哑的吧。有二三萤火虫的小小光点在八卦塘那边来回飞着,看来很乏力的样子,一定也是因为苦旱,不容易找到露水来滋润才那样的吧。


这时忽然从竹丛后的屋里传来弦子的声音,坐在田塍上的几个人不期而然地都回过了头。当然,他们没有能够看到什么,就祗有淡淡的月光下黑黝黝的屏风般耸立的竹丛。打从第一个弦声响过来时,他们就听出那奏弦的人是个老手,那么纯熟,又那么正确,就如溪涧里的流水那样,静静的,自自然然地流泻着。而那含着一抹哀戚的调子,几乎在头一段还没拉完时就已紧紧地抓住了这几个人的心,呜呜然地引发了共鸣。


接着,歌声也传来了。


“初七初八月渐圆


想起阿妹泪涟涟


明知阿妹姻缘有哥份


怎得十五月团圆”


声音涩涩的,但却自然地含着一抹哀调,此时此地,听来格外动人。好像是自拉自唱的,词儿也是信口唱出,然而却正好打中了这些征人们的心怀,十五月团圆转眼就到,可是谁又知道人间团圆的日子何时才来到呢?


弦子过板又完了,会有人答吗?没有!于是过板的最末一节又反覆地拉了一次,还是没有人答。第二次反覆完后,同样涩涩的声音以同样凄哀的调子幽幽地传过来了。


“初七初八月半圆


想起妹来心绵绵


绵被打好自家睡


睡到天光梦难圆”


如果是往常,这几个人是不可能这样默然听下去的,就算阿昆再没有心思唱吧,阿青也会禁不住喉咙痒,回一支,或者驳一下,就是老庚伯也会用他那沙嘎的嗓子跟对方来一下的。


这时,老庚伯似乎也察觉到情形不对了,不得不开口了。


“喂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那别脚山歌也教你们心焦了吗?真是的……”


没有人回答。


“阿昆!”老庚伯直起了喉咙说:“你来回他一首,好教大家乐一下。”


“我?………我不想唱。”阿昆答。


“阿嵩!”老庚伯看到平时那么调皮活泼,不知愁悒为何物的这小伙子居然也紧蹙着眉尖,便故作明朗的叫住他说:“你在想心事?呃,我知道了,你是在想你的同年姊吧。”


阿嵩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说:


“才不呢………”


“那你在想谁?”


“唔………我在想,阿秋阿达怎么还没回来呀。”


“噢……”老庚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两个后生的啊,真该转来啦!嗨嗨……也不知闯到哪儿去了。”


怎得十五月团圆……怎得团圆……是那句山歌牢牢地攫住了阿仑的心,他一直在为这个而伤感着──不但阿仑,阿昆也一样地在想念着怀有身孕的娇妻,说来真奇怪,那平平淡淡的一支山歌,竟有这样强烈的感染力量,使得这几个白天里生龙活虎般地活跃过的陆家子弟们这样感伤。


然而,就好比晴空上的一朵云,短暂的阴翳之后,阳光又普照下来了,那也是阿嵩这刚才还凭空在脑子里与他的同年姊桃妹亲热着的小伙子,无意间使大家从遥远的怀思里苏醒过来的。


“对啦!”阿仑该是第二个苏醒过来的。他忽然打破了沉默说:“去找勇叔,问他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应该分路出去找阿秋吗?”


“这个时候?”阿昆有些不以为然地。


“有什么关系,月光这么亮。”


“我们路途还不太熟悉啊。”


“唔……”阿仑一时找不出话来。


“我们请阿锦伯派几个带我们去找。”阿嵩提供了好意见。


“不错!”阿仑猛击了一下掌心。“我们这就去,去找勇叔去。”


“慢着。”老庚伯制止了他:“刚才阿勇是在和阿锦哥阿发哥他们在商议的,好像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么多人去打扰,实在不太妥当。”


“那就………”阿仑看了看大家。


“你去啊,你和昆哥两人去好了。”这是阿青的建议。


阿青似乎已承认自己败在阿嵩那小他三岁的小堂弟手里,可是他心里有没有想念桃妹,那就不是任何人所可得知的。表面上,他倒是极力地装着没什么芥蒂,可是总有一种不大自在的空气横亘在他与阿嵩之间。局外人也许不容易察觉出来,可是他跟满房的几个人较少说话,有什么事也很少表示意见,大概也是由于这种不自在的空气吧。此刻愿意表示意见,已经可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同样的月亮,看的人心情不同,所得的感受便也有异。有些人有人想念,也有人好想念,桃妹和秋菊便是这一类,有些人却没有人想念,也没有人好想念,韵琴便是这样的可怜的女孩──如果可怜这个字眼不可避免地都带有同情成份的话,那对韵琴来说便不免有些不妥当,也不公平了。事实上,她倒是很想念两个哥哥阿昆和阿仑的。她在望着从窗口可以窥见的月亮,惦念着他们,也为他们担心。打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那是要杀人的,也可能被杀的。为什么日本蕃要来呢?他们也是人,他们一定也有人耕着田,耕着园,他们不会没有他们的土地,那为什么还要来抢人家的土地呢?这问题虽然那么单纯,却是韵琴所能想到的有关这事的唯一疑问。至于答案,她是没法想出来的。当然她也为那些堂兄弟们担心着。最近的一个是阿嵩,头房里有峰哥青哥他们,二房里有岱哥,其哥他们,还有就是叫她琴姑的两个堂侄阿秋和阿建。他们两人都比她年长的,可是她总觉得他们很稚嫩,比起两个哥哥,虽然年纪相仿,可是仿佛还没十分成长。


此外,她不时都记挂在心头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凤春──想起凤春,韵琴的眼睛又忽然地酸楚起来了。


在陆家而言,那是一桩令人震骇的可怕事件,并且还是空前的。假如传了出去,无疑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事情是发生在昨天晚上。


晚饭后已经过了好一些时间,韵琴正在房间里和大嫂秋妹闲谈。打日本蕃的人们出门后虽然祇经过两天,可是在秋妹来说,仿佛已有两年那么久了。由于身怀六甲,身子不大舒服,加上为出远门的人担心,秋妹在这两天内明显地憔悴了。韵琴不得不尽可能地安慰嫂子,韵琴还认为这是哥哥们走后她应该负起的责任。她常把嫂子邀来房间,有时是做女红,不过更多的时候她都在找些话和她谈。


昨天晚上,她们两人正在韵琴房间谈的时候,忽然由外面传来一阵很粗鲁的声音。那是仁智。向来仁智的一言一动都很斯文的,因此他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也就十分令人惊奇了。


“大嫂,你听到了没有?”


“嗯………”秋妹点了点头:“可是没听清楚。”


“我也是。奇怪,智叔会生这么大的气,真稀罕啊。”


“嗯……”


“大嫂。”韵琴脸上浮现了慧黠的笑,显然已动了什么狡猾主意了。


“我们去听听吧。”


韵琴还没说完,抓住了秋妹的一只胳臂就要拖去。


“噢……”秋妹跟枪说:“不行啊……放手,放手,偷听大人们的话,怎么……”


“我不管。一定是有趣的事情。”


“琴姑,你做做好事放了我……”


“真是,你这个人!”


“唉,我不能够那样的,琴姑,你当然知道。这样吧,你去,回来再告诉我。”


“才不告诉你哩。”


“哎呀………”秋妹的眉头又要蹙在一块了。


“不,大嫂。”韵琴赶快陪上笑说:“我会告诉你的。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一定不要走开,好不好?”


“好吧。”


秋妹装出了笑,目送着韵琴离去。秋妹清清楚楚体会到韵琴的用心,那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忧烦,为了使自己开心因此甫露出的笑容,当韵琴在房门口消失后便立即由脸上的愁云惨雾取代了。  


韵琴悄悄地来到正厅隔邻的房间。这时仁烈、仁智兄弟俩的交谈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了,不过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嗨………我还是不能同意这样办………”仁智说。


“这已经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了。你想还有别的办法吗?”仁烈的语气有着一种颓丧的味道。


“唔………就是没有啊……”


“那就是了。”


一段沉默的时间。


是什么事这样了不起这样严重呢?琴韵怎么也想不出来,不过这倒更触动了她的好奇心了。


“阿哥。”仁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让声音稍稍高起来。“我想………”


“怎样?”


“唉唉……不行的。行不通,我们陆家人,怎么能够……”


“你不妨说说看。”


“我是想到,与其张达,倒不如另外选一个可靠些的长工。”


“唔……”


“可是……算了吧,这办法一样糟。”


“也许值得考虑,张达实在不行,那就……”


“我倒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是。石……房……”


“呀,我也是想到了他,邱石房。如果有人愿意接受,那就祗有他了。阿哥,这是陆家人的最大污点。可是如今好像就祗有这么办了。”


“问题还有哩,可不晓得二伯肯不肯。”


“不肯又怎样?他不会要自己的孙女……”


“仁智!”仁烈制止了弟弟说:“别说出来,保不定有人在偷听的。我想……还是先向阿爸说一说,看看他是不是也同意这么办。”


“好吧,我们这就去。”


韵琴听到这儿就赶快走开了。她的心已经跳了老半天,自从仁智叔说到二伯不会要自己的孙女时,她就明白了事情和凤春有关。而这一来,谜底几乎已经明白过来了。他们要把凤春姊让石房哥接受,这不就是说嫁给他吗?而原因就在张达。想到这儿,以前秋妹说的谜样的半开玩笑的话,也就有了不同的意义了。韵琴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一面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在轰然地响着,糊里糊涂的。难道………难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拚命地打断思绪,可是不能够。那是说凤春姊和张达是有了什么了。那可能吗?不!不可能。凤春姊是聪明一世的人,随便什么有钱人家大户人家,她都是有资格嫁过去的人。她不会看上那样的人的,那做一个长工都还叫人家嫌太窝囊的后生人。但是,事情极明显,她和那个人已经有了什么,并且还有了可怕后果的什么……她不敢想下去,浑身都忽然躁热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韵琴简单地说出了偷听到的话。


“大嫂,我很害怕,莫不是………”


“是已经发生了,而且………”秋妹双手按在已经显著地隆起的自己的下腹。


“哎唷……”韵琴惨叫一声,用双手掩住了脸。


“琴姑,现在不是这样的时候了,我们要想想办法才行。”


“不,不,我不相信……”韵琴仍使劲儿蒙住脸,并在心里激烈地否认着:那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事弄错了!这种事,怎么会在那么明白事理的人的身上发生!天哪……


“琴姑。”秋妹奇异地镇静着,她把手搁在韵琴肩上轻声说:“你要镇定些,我也不敢祖信的,真的,什么事都可以发生,可是这种事教人怎能相信呢?”


“呜……”韵琴竟呜咽起来了。


“琴姑,我们一定要去见凤姑,万一她需要帮助,我们也好替她出出力,就是出出主意也好。”


“嗯……”


“快擦擦眼,我们这就去吧。”


“好……”


姑嫂俩从后门溜了出来,绕过外面禾埕,从二房的偏门偷偷地进去。


凤春的房间比韵琴的还狭窄些,一张床和一架小型衣橱就几乎把整个房间占满了,此外就祗有窗下的一张小桌子。那小桌上放着一把小油盏,凤春正坐在床沿,手肘搁在桌上,定定地凝望着那朵小小的油盏火出神。丰满的面庞上已没有了人们所看惯的灿然的笑。却增加了好多阴影,而那双眼光却空蒙蒙的,不但已没有了昔日光彩,而且还似乎失去了主宰。


韵琴和秋妹悄悄地进来,凤春都懵然不觉。


“凤春姊……”韵琴才叫出口,又变成哭声了。


“凤春姑。”秋妹仍然镇定。


“呃?”


凤春转过头来,看清了来人,立即面庞就扭歪了,接着就把头低垂下去,膝上卜卜地落下泪滴。


“告诉我………”韵琴的声音满含着凄楚,“凤春姊,你没什么………什么事也没发生………”


凤春抬起了头,满脸都是泪水,她们这才看清了凤春祗是摇摇头来回答韵琴。


“你瘦了………”秋妹说着让身子挨向凤春。


“那么是……”韵琴眼儿睁大著,泪水急速地从眼眶溢出来。


“嗯………”凤春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韵琴的口气忽然加上了一股热力,一枝枝利箭向凤春飞过去。


“……”凤春摇摇头,接着面孔又俯下去。


“琴姑。”秋妹忍不住似地插上:“现在这些都不用管了。别再问了吧。”


韵琴给这么一说,忽然双手蒙住脸把身子掷向状上的棉被上饮泣起来。


“凤春姑,你好像没吃什么,才会瘦成这样子的。是不是?”


“嗯……”凤春摇了摇头。


“那不行啊,会弄坏了身子。我们这就过我那边去,我煮一点东西给你吃。”


“不……”


“为什么?不吃不行哪,吃点下去,我们再来商量办法。”


“不,不想吃……吃了马上呕吐掉的。”


“呵………”秋妹已经猜到了,那种情形是她不久以前才亲身经验到的,想来事情会暴露,必然也是因为这个,而她从那以后到底又受到多少苦楚和委屈呢?她一定不是马上就坦白承认的,可怜的人,这样美的,这样好的,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要碰到这样的厄运呢?秋妹不禁也感到心酸了。可是她忍住了泪,故作轻松地说:“那怎么受得了啊,你想吃什么?我会设法弄来。没吃是不行的。”


“昆嫂,我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才好。”


“有什么用?吃了也……不,我都不想做人了,还吃什么呢……”


“哎唷,罪过罪过,快别说这样的话。”


“我……我做人还有什么用呢?”


“嗨嗨……这是什么话呀。你知道阿达哥也去打日本蕃了吗?”


“知道……是我要他去的。”


“原来是这样!”


“凤春姊!”韵琴霍然起身说:“你,你一直和他见面的?!”


“没有……”凤春感到韵琴的话里有着责备的意思,有点招架不住的样子,她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堂妹个性竟会这么强烈。


“那么……”


“我祗和他见了两次面,一次是满叔公做生日那天晚上,那人被打伤,是你和我替他疗伤的,你一定还记得吧。后来他跑出去了,我不知道什么缘故竟也跟上去………我承认有点关心他,有点同情他,没料到他………”


“你不是喜欢他?”韵琴语气还是很强。


“怎么会呢?”


“嗨………”韵琴这才有点软下来了。


“另外一次是勇叔他们决定要去打日本蕃那天。他在那边劈柴,我走近他叫他也去!祗说了一句话罢了。就是这些。”


“凤春姑,我想你和他也许是有缘份的,一切都是命呵………”秋妹仍在极力给凤春安慰。


“嗨……”凤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刚才琴姑听到我阿爸和智叔在商量,好像……”


“哦,他们在商量这件事?”


“是啊,一定是你阿爸叫他们去商量的。好像是另外要想办法。”


“什么样的办法呢?有没有说出来?”


“有的。不过……这还祇是我阿爸和智叔想的,他们还要去问问我阿公。”


“到底要我怎样?”


“好像不太同意阿达哥,就是说,另外找人。”


“谁?”


“石房哥。”


“噢………”凤春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凤春自然也很熟悉邱石房这个满房的长工,矮小的身材,看来比凤春还要矮半个头,窄窄的额角,小小的眼鼻,短而小的毛辫经常地甩来甩去,那种外表几乎是滑稽的。在常人而言,勤奋与诚实是个优点,足以使同侪尊崇,使东家器重,而在石房却祗是使他成为人们取笑作弄的对象,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卅岁,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凤春确也曾对他抱过同情,然而当她明白这个人被人家考虑为对她有了完全不同于往昔的意义的人选时,这同情倏然消失了,甚至可以说,它在这一瞬间已经由一种憎恨的感情取代之了。


“凤春姊………”韵琴声音仍有点颤抖着。“你………你会同意吗?”


韵琴问这话,不仅声音颤抖,就是心也在颤抖着,那是对一个姊妹的关心使她这样,同时似乎还蕴含着复杂的心意,那就是‘你会要我叫石房那个人姊夫吗?那样的人也配加进陆家人当中吗?’还有:‘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需要考虑嫁给那样的人呢?难道人的运命,真地冥冥中都有定数吗?’是的,韵琴的心在阵阵作痛,在碎成片片,她不忍看着这位好姊姊沉沦下去,她满心想帮助她反抗,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毫无力量,况且大错已经铸成了。


“我……我不知道……”凤春又要哭了。


“是啊。”秋妹也说:“凤春姑,还是你自己要拿定主意,也好让我们一起来商量应付的方法。”


“我……我怎么知道呢?”凤春的眼泪又溢出来了。


“我想,我阿爸和智叔会想到石房哥,是因为他人老实,好商量,工也会做,给他一些田地,大概不难叫他接纳的。阿达在这一点上就比不上石房哥了,他什么活儿都做不来………”


秋妹说到这儿,不由地察觉到这样的话说出来是不大相宜的,凤春与张达毕竟有过那样的一回事了,并且她的肚子里也还有他的孩子,更何况如古人所说,“富贵在天”,张达目前虽是个落魄的人,可是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大富大贵呢?事实上,凤春已经又在低泣了,那可能不是由她的话所引起,但也可能听到这种蔑视张达的话语使得她伤心起来。心思致密的秋妹想到这儿,立即把话锋转向了。


“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有意冷落阿达哥,不管怎么样,石房哥实在是配不上你的,所以你一定要说清楚,这样我们才能想办法。凤春姑,不要哭了,事情已经这样,哭也没用,你还是说一说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哇……”


“嗨……”秋妹祇有太息了。


倒是韵琴听了嫂子的这一番话,心情略为安定了一些,她已经能够判断事理了。她想到如果一定要在张达和邱石房中做个抉择,那么为凤春着想,也许还是张达好,邱石房是太使人难堪了,拿那样的人来做丈夫,那会叫人一辈子也不用想在人家面前抬起头来。就算张达没有生活能力,那也是比较容易地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祇要仁辉叔出些钱,让他做做小生意不就好了吗?


“凤春姊,我想还是阿达好吧。”


“……”凤春答不出来。


“是啊,凤春姑,我也这样想。”


“那就这样吧,凤春姊,好不好?”


“我……我……”


“难道你以为石房哥好?”韵琴语气又有点强起来。


“不………”凤春激烈地摇摇头。


“这就是啦。那我们就这样决定吧。”秋妹说。


“可是……”凤春又说不出来了。


“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好了,我和琴姑想办法。反正目前大人们还不是已经决定了石房哥,就算我阿公赞成,也还要你阿公阿爸他们也赞成。琴姑,我们这就回去。我不大好开口的,以后要看你的啦。”


“我?”韵琴有些惊慌,这责任岂不是太重大吗?


“是啊。”秋妹又说:“我做媳妇的人,当然不能开口,所以要你来承担。为凤春姑,这一点事你应该出面的。”


“我怕我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多大力量。”


“现在我们就祇有试试了。如果这方法行不通,那就另外再想办法。”


“好吧……”韵琴祇好答应了。


以后,姑嫂两人交互地安慰了凤春,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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