梶川逸美送的怀表,在这一年六个月中,一直被放在和室桌子的抽屉里。过了这么久,平介才把它拿出来,是因为公司突然派他到札幌出差。
身为生产线领班的平介,很少有机会出差,唯一那几次都是被派去学习新技术。这次出差的目的也一样。
平介的工厂目前正在制造一种电脑控制的喷嘴,可以将汽油送进引擎内。而他们即将采用一种计测器,可立即判读喷嘴的送油量。生产这种计测器的工厂就在札幌。
“如果你想当天来回也可以啦,不过那天刚好是礼拜五,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嘛?你很久没去旅行了吧!秋天的北海道不错哟,枫叶很漂亮耶!”小阪课长说着,又压低声音补充:“再说啊,札幌也有那个……”
“那个?”平介感到不解,小阪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提到札幌就想到泰国浴啊!这还用说?”
“啊,是吗?”
“你怎么变得这么迟钝?这是你自己的事耶,自从你老婆死了以后,你都没出去玩吧?偶尔也该放松一下嘛!”小阪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些洗泰国浴的女孩子很漂亮喔!”还露出泛黄的牙齿笑了。
平介倒是没想到那回事,只想到能去北海道真好,因为他从来没去过。
现在的问题就是直子,不过这也容易解决。平介出差的这段时间,直子的姊姊容子会来东京。容子的独生女在东京念大学,所以她从以前就一直说要来看女儿。
“我应该叫我姊姊一声阿姨吧!好期待哦!”她这么说道,还一直傻笑。
提到札幌,平介想起一件事。他打开抽屉,找出一张纸,那是梶川幸广汇钱给前妻的收据。原本想丢掉的,最后就一直放在抽屉里。
地址是札幌市丰平区,看看地图,距离札幌车站似乎不远。
平介至今还无法忘记梶川母女。她们也算是失去了挚爱的亲人,然而却没有人对她们伸出援手。更可怜的是,她们还得忍受世人的异样眼光。
梶川拚了老命赚钱,为了汇钱给前妻,没想到却造成一场重大车祸。但是,他前妻在他死后却不曾与梶川家联络,也不知道她是否得知梶川车祸身亡的消息,更不用说来上香了。
平介感到很后悔,当初在得知这件事时,就应该与那个叫根岸典子的女人联络才对,至少确定她是否知道梶川车祸的消息。
这次去札幌出差,或许可以见见这位根岸典子。见了她,说不定可以解除心中的疑虑。
但是,车祸发生至今已经两年半了,现在做这些有甚么用?梶川征子也不会复活,逸美更不会因此而得到幸福。这只不过是满足平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忘了这件事吧!正当他闪过这个念头时,又想起那只怀表。于是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只表。
出差前一天的星期四,平介提早离开公司,前往荻洼的一家钟表行。
“这只怀表很贵重喔!”老板松野浩三看着这只表苦笑道。他的双颊松弛,还有些许胡渣,看起来好像撒满了胡椒盐。
“听说挺值钱的。”
“是啊!平介,这只表哪里来的?”
“人家送的。”
“不是你自己买的呀?”
“不是啊,有甚么问题?”
“没有,这个……哎呀,盖子打不开!”浩三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一下。“扣环好像坏了。”
“可以的话,麻烦你替我修好。”平介说道。
松野浩三是直子的远房亲戚,听说直子来东京找工作时,曾受过他不少的照顾。直子在东京的丧礼,他也赶来参加。平介只记得当时他一脸哀凄,也不顾旁人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浩三膝下无子女,自己在荻洼车站附近开了一家钟表眼镜行,与老伴相依为命。虽然主要卖的是手表,但是眼镜的生意似乎比较好。此外,他好像还接金饰打造生意,而且只接订单。有的客人会拿着蒂芙妮戒指的照片,指定打造相同款式,他总是能让顾客满意。事实上,平介与直子的婚戒也是他打造的。
平介把怀表拿到这家店,是想估算它的价值。要是价格不菲,他打算把这只表交给根岸典子。到时候便可以向她解释:“经过估价,得知这只表的价值非凡,自己不应该留着,所以想交给你。”
总之,他想要找出一个与根岸典子见面的正当理由,只好如此说服自己了。
“喔,总算打开了。”浩三在工作台上修理表盖,过了一会儿,表盖终于打开了。
“值钱吗?”平介靠着展示台,问道。
“嗯……”浩三苦笑着说道:“该怎么说呢?”
“甚么意思?没办法估价吗?”
“估价?硬要估一个价钱的话,应该值三千圆吧!”
“咦?”
“这只怀表是以前很常见的款式,而且又修过很多次。抱歉,它并没有古董的价值。”
“这样啊……”
“不过,它倒是有其他价值喔,说不定这东西对某些人意义非凡呢!”
“甚么意思?”
“这里面还有一个东西,你看!”浩三站起来,将打开的怀表递到平介面前。
平介接过那只表,表盖内侧有一张小照片。
这是一张五岁小孩的照片。看起来不像是梶川逸美,倒像个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