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后,一月分也过了一半。平介很久没去工厂探班,今天在休息室见到了领班中尾,中尾问他:“阿平,你是不是瘦了?”
“咦?有吗?”平介摸摸脸颊反问。
“有啊,你们看是不是?”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点点头。
“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最好去看医生喔。”中尾说道。
“我又没甚么毛病!”
“这样子才糟糕,等到你自己发现时就惨了。这可是为你好喔,去看医生吧!年纪也不小了。”
“嗯,这我知道嘛!”
也许真的瘦了。平介知道原因,但绝对不是生病,只是最近没甚么食欲。
并不是家里没东西吃,只要一回家,晚餐就准备好了。适逢假日,三餐一定准时出现在餐桌上。但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要与直子共处,胸口就有一种压迫感,甚么都吃不下。
自从圣诞夜以后,直子就很少跟他说话,而且面无表情。除了做家事,她总是关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都不出来。
平介心想,她这么做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但是最近才发现并非如此。学校导师打电话来关切藻奈美的情况。原来,她在学校里一样地无精打采,并且在一过完年,就退出了网球社。
圣诞夜发生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吧!平介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深深地伤害了她。但是,当他自问该怎么办时,却又找不到答案。
下班了,平介迅速离开公司。从年初起,他就尽量避免加班,因为他很担心直子。回到家一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找鞋子,只要看到直子的鞋子整齐地放着,他就松了一口气。那表示今天一切正常,她乖乖地回家了。
会不会哪一天她出门以后,就不回来了?平介常常提心吊胆。因为,她只要逃到一个平介找不到的地方,就可以用十六岁少女的身分生活,不但可以谈恋爱,还可以结婚。她可以过一个全新的生活。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离开,可能是迟迟未做决定吧!也许她担心住宿和生活费的问题!不过,也有可能早就决定了,只差何时付诸行动而已。或许平介明天回家时,门口已经找不到她的鞋子了。
直子并没有在和室。平介上楼,敲敲她的房门。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应道。
这时候,平介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平介更害怕一件事:他担心直子想不开会自杀。因为,这是让她脱离痛苦的最简单方法。不,搞不好她曾经考虑过。
不过,至少她今天的情绪没有那么低落。
平介打开了房门说道:“我回来了!”
“回来啦!”直子面向书桌,头也不回地应道。她好像在看书,最近几乎天天都在看书。
“你在看甚么?”平介靠近她问道。
直子的身体稍稍往后倾,然后把书拿起来,书本左上角有书名。
“‘清秀佳人’啊!好看吗?”
“还好啦!有书看就好了。”直子说道。听她的口气,好像想逃避现实生活。“该吃饭了,我来准备吧!”她把书本阖上。
“没关系,不急嘛!”
这时,平介看到垃圾桶旁边有一张折叠的白纸,便把它捡起来。直子见状惊呼一声。
平介把那张纸打开一看,“一年二班 滑雪之旅简章”几个字映入眼帘。看起来像是文书处理机印出来的。
“这是甚么?”平介问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班上同学计划春假去滑雪,这是组团的宣传单。”
“原来不是学校办的活动啊!”
“不是啊!所以我不会去,这样总可以吧!”直子从他手中抢过那张纸,狠狠地撕碎,再丢进垃圾桶。“得去煮饭了。”她说了这句话,便站起来。
“直子!”平介叫住她。“你恨我吗?”
直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不恨你。”然后,她发出细蚊般的声音。“只是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介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着,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凝重异常,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平介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俩此刻正无助地站在荒野中。
他突然想起了直子的种种,并不是现在的直子,而是过去的直子:那个爱笑、饶舌的女人。现在的直子已经不会笑了。
“喂!”她说道:“我们……做爱吧!”
平介回头一看,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在一头柔亮的长发间,隐约露出了白晰的颈项。
“你真的……要吗?”他再度确认地问道。
“我突然觉得,只有那个方法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光是心灵上的交流,根本不够。”
“是吗?”
“你不想吗?”
“怎么说呢!突然跟我提这个……老婆,你想不想?”平介问了这句话,才惊觉自己的用词。“老婆!”从甚么时候开始用这个称呼的?
“我……我想,只有自己的身体才知道吧!”
“是吗?我也一样吧!”平介搔搔头说道。
他把现在的直子当成一个普通女人,所以才会对相马春树产生强烈的嫉妒心。但不代表他对直子充满性幻想。与其说不曾想过,倒不如说是潜意识抗拒这种事吧!
“要……试试看吗?”他终于开口了。
直子沉默不语,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把灯关掉。”她说道。
平介关掉墙上的开关,日光灯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笼罩在黑暗中。不过,窗缝透进了外面的光线,眼睛很快就适应了。
直子在床上开始脱衣服,平介隐约看到她的裸背。然后,她背对着他钻进了被窝。
“可以了。”她说道。
怎么办?平介开始思考。先脱衣服吧!脱得只剩下内裤时,便摸索着走近了床边,还踢到椅子。直子蒙着脸缩在被窝里,平介掀起被子的一角,感觉直子的身体很僵硬。
“呃……”她说道:“虽然很老套,但你还是要温柔一点喔。这可是我的第一次耶!”
“啊啊……对喔!”
平介有点犹豫地脱下内裤,他的阴茎还没勃起,但是他有预感会有反应。
“啊……”平介说道:“没准备耶,怎么办?”
“甚么?”
“套子啊,保险套!”
直子仍然背对着他,说道:“我那个快来了,应该没关系吧!”
“是吗?”平介想起这是他们以前做爱前的对话。
他把手伸进棉被,指尖触到直子的肌肤,感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于是,他把手再伸进去一点,轻轻抚摸她的手臂。
没想到她的肌肤竟然如此光滑细致。如果不是这么柔软,如果没有体温,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具大理石雕像。这么完美的躯体令他深深感动。
一瞬间,他的下身开始起变化,阴茎勃起了。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而直子的身体比先前更僵硬了。
他想抚摸直子的身体,可是手却不听使唤,脑中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念头阻止他。回来!回来!……是谁在叫唤。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黑暗中,平介和直子完全静止不动。
“直子!”平介说道:“我看算了吧!”
她深深吸一口气,答道:“好吧!”
平介伸出手,起身凝视某处。他拾起内裤穿上,并留意着脚边。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连街上的空罐子滚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