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三十 神仙三十

張果 翟乾祐 凡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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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果

張果者,隱於恆州條山,常往來汾晉間。時人傳有長年祕術。耆老雲:“爲兒童時見之,自言數百歲矣。”唐太宗、高宗累徵之,不起。則天召之出山,佯死於妒女廟前。時方盛熱,須臾臭爛生蟲。聞於則天,信其死矣。後有人於恆州山中復見之。果常乘一白驢,日行數萬裏,休則重疊之,其厚如紙,置於巾箱中;乘則以水噀之,還成驢矣。開元二十三年,玄宗遣通事舍人裴晤,馳驛於恆州迎之。果對晤氣絕而死。晤乃焚香啓請,宣天子求道之意。俄頃漸蘇。晤不敢逼,馳還奏之。乃命中書舍人徐嶠,齎璽書迎之。果隨嶠到東都,於集賢院安置。肩輿入宮,備加禮敬。玄宗因從容謂曰:“先生得道者也,何齒髮之衰耶?”果曰:“衰朽之歲,無道術可憑,故使之然,良足恥也;今若盡除,不猶愈乎。”因於御前拔去鬢髮,擊落牙齒,流血溢口。玄宗甚驚,謂曰:“先生休舍,少選晤語。”俄頃召之。青鬢皓齒,愈於壯年。一日,祕書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嘗同造焉。時玄宗欲令尚主,果未知之也,忽笑謂二人曰:“娶婦得公主,甚可畏也。”迥質與華相顧,未諭其言。俄頃有中使至,謂果曰:“上以玉真公主早歲好道,欲降於先生。”果大笑,竟不承詔。二人方悟向來之言。是時公卿多往候謁。或問以方外之事,皆詭對之。每雲:“餘是堯時丙子年人。”時莫能測也。又云:“堯時爲侍中。”善於胎息,累日不食,食時但進美酒及三黃丸。玄宗留之內殿,賜之酒。辭以山臣飲不過二升。有一弟子,飲可一斗。玄宗聞之喜,令召之。俄一小道士,自殿檐飛下,年可十六七,美姿容,旨趣雅淡。謁見上,言詞清爽,禮貌臻備。玄宗命坐。果曰:“弟子常侍立於側,未宜賜坐。”玄宗目之愈喜,遂賜之酒,飲及一斗,不辭。果辭曰:“不可更賜,過度必有所失,致龍顏一笑耳。”玄宗又逼賜之。酒忽從頂涌出,冠子落地,化爲一榼(明抄本“榼”下有“蓋”字)。玄宗及嬪御皆驚笑,視之,已失道士矣。但見一金榼在地,覆之,榼盛一斗。驗之,乃集賢院中榼也。累試仙術,不可窮紀。有師(“師”原作“歸”,據《新唐書·方技傳》改。)夜光者善視鬼,玄宗常召果坐於前,而敕夜光視之。夜光至御前奏曰:“不知張果安在乎,願視察也。”而果在御前久矣,夜光年不能見。又有邢和璞者,有算術。每視人,則布籌於前。未幾,已能詳其名氏、窮遠(明抄本、許刻本“遠”作“達”。)、善惡、夭壽。前後所計算千數,未常不析其苛細。玄宗奇之久矣,及命算果,則運籌移時,意竭神沮,終不能定其甲子。玄宗謂中貴人高力士曰:“我聞神仙之人,寒燠不能瘵其體,外物不能浼其中。今張果善算者莫得究其年,視鬼者莫得見其狀,神仙倏忽,豈非真者耶。然常聞謹斟飲之者死,若非仙人,必敗其質,可試以飲之。”會天大雪,寒甚,玄宗命進謹斟賜果。果遂舉飲,盡三卮,醺然有醉色,顧謂左右曰:“此酒非佳味也。”即偃而寢,食頃方寤。忽覽鏡視其齒,皆斑然焦黑。遽命侍童取鐵如意,擊其齒盡,隨收於衣帶中,徐解衣,出藥一貼,色微紅光瑩,果以傅諸齒穴中,已而又寢,久之忽寤,再引鏡自視,其齒已生矣,其堅然光白,愈於前也。玄宗方信其靈異,謂力士曰:“得非真仙乎。”遂下詔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之外者也,跡先高尚,心入窅冥。久混光塵,應召趙闕。莫知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今則將行朝禮,爰申寵命,可授銀青光祿大夫,仍賜號通玄先生。”未幾,玄宗狩於咸陽,獲一大鹿,稍異常者。庖人方饌,果見之曰:“此仙鹿也,已滿千歲。昔漢武元狩五年,臣曾侍從,畋於上林。時生獲此鹿,既而放之。”玄宗曰:“鹿多矣,時遷代變,豈不爲獵者所獲乎?”果曰:“武帝舍鹿之時,以銅牌志於左角下。”遂命驗之,果獲銅牌二寸許,但文字凋暗耳。玄宗又謂果曰:“元狩是何甲子?至此凡幾年矣?”果曰:“是歲癸亥,武帝始開昆明池;今甲戌歲,八百五十二年矣。”玄宗命太史氏校其長曆,略無差焉。玄宗愈奇之。時又有道士葉法善,亦多術。玄宗問曰:“果何人耶?”答曰:“臣知之;然臣言訖即死,故不敢言。若陛下免冠跣足救,臣即得活。”玄宗許之。法善曰:“此混沌初分白蝙蝠精。”言訖,七竅流血,僵仆於地。玄宗遽詣果所,免冠跣足,自稱其罪。果徐曰:“此兒多口過,不謫之,恐敗天地間事耳。”玄宗復哀請久之。果以水噀其面,法善即時復生。其後果陳老病,乞歸恆州。詔給驛送到恆州。天寶初,玄宗又遣徵召。果聞之,忽卒。弟子葬之。後發棺,空棺而已。(出《明皇雜錄》、《宣室志》、《續神仙傳》)

【譯文】

張果,隱居在恆州條山,經常往來於汾、晉之間。當時的人傳說他有長壽的祕術。老年人講:“我是兒童的時候見過他,他自己說已經幾百歲了。”唐太宗、唐高宗多次徵召他,他全不答應。武則天叫他出山,他裝死在妒女廟前。當時正是大熱天,屍體不一會兒便臭爛生蛆。武則天聽說之後,相信他死了。後來有人在恆州山中又見到了他。張果經常騎着一頭白驢,一天走幾萬裏。休息的時候就把驢疊起來,就像紙那麼厚,放到衣箱中。要騎的時候就用水噴一下,它就又變成活驢了。開元二十三年,唐玄宗派通事舍人裴晤騎馬到恆州迎接張果,張果在裴晤面前氣絕而死。裴晤就燒香請他起來,向他述說天子求道的誠意。不多時他漸漸醒了。裴晤不敢強迫他,馳馬回來向皇上報告。皇上就讓中書舍人徐嶠帶着皇帝蓋有玉璽圖章的信去迎接他。張果跟着徐嶠來到東都。徐嶠把他安置在集賢院,用轎子把他擡進宮中,對他非常尊敬。唐玄宗於是從容地對他說:“先生是成仙得道的人,爲什麼牙齒頭髮如此衰老呢?”張果說:“正是衰朽的年歲,沒什麼道術可以依靠,所以才這樣。這是很難看的。現在如果把它全去掉,不是更難看嗎?”於是他在皇帝面前拔掉鬢髮,打落牙齒,血從口中流出來。唐玄宗很吃驚,對他說:“先生先回屋休息休息,一會兒咱們再談。”過了一會兒召見他,他居然一頭黑髮,滿口白牙,比壯年人還年輕。有一天,祕書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曾經同時造訪他。當時唐玄宗想讓他娶公主,他還不知道。他忽然笑着對二人說:“娶公主做老婆,很可怕呀!”王迥質和蕭華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不一會兒,有一位中使來到,對張果說:“皇上因爲玉真公主從小喜歡道教,想要把她嫁給你。”張果大笑,到底沒有接受詔令。王迥質和蕭華二人才明白他剛纔那話的意思。這時候許多公卿都來拜訪他,有的人向他打聽世外的事,他總是詭詐地回答,常常說:“我是堯帝時丙子年生的人。當時人無法推測。”又說:“堯帝時我是侍中。”張果善長胎息術,可以累日不吃東西。吃飯的時候只喝美酒,服三黃丸。唐玄宗把他留在內殿,賜他美酒,他推辭說自己連二升也喝不了。他有一個弟子,能喝一斗。唐玄宗聽說之後很高興,讓人把這個弟子叫來。不大一會兒,一個小道士從大殿的屋檐上飛下來,年紀有十六七歲,姿容美麗,情致雅淡,上前來拜謁皇上。小道士言詞清爽,很有禮貌。唐玄宗讓他坐,張果說:“我這弟子常常站在我的身邊,不應該賜他坐位。”唐玄宗看過之後,更加喜歡這位小道士,就賜酒給他。小道士喝夠一斗也沒有推辭,張果推辭說:“不能再賜了,喝多了一定會有過失的,那要讓皇上見笑了。”唐玄宗又硬逼小道士喝,酒忽然從小道士的頭頂上涌出來,帽子掉到地上,變成了一個酒盒子蓋兒。唐玄宗和嬪妃侍者都吃驚、大笑。一看,小道士已經不見了,只見一個金色酒盒子扣在地上。這個盒子正好是盛一斗的盒子。唐玄宗多次試驗張果的仙術,不能全部記下來。有一位叫夜光的法師善於查看鬼神。唐玄宗曾經把張果找來,讓張果坐在自己面前,而讓夜光法師看着張果。夜光來到唐玄宗面前奏道:“不知張果現在在哪,我願意去視察一番。”其實張果坐在皇帝面前好長時間了,夜光終於不能看見他。另外,有一個叫邢和璞的人,他有算命的法術。他每次給人算命,就把一些竹籤擺放在面前,不一會兒,已經能詳細地說出那人的姓名是什麼,是窮困還是顯達,是好還是壞,是短命還是長壽。他前後給一千多人算命,沒有不分析得很詳細的,唐玄宗感到驚奇已經好久了。等到唐玄宗讓他給張果算命,卻擺弄了老半天竹籤,意料枯竭,神色沮喪,到底不能確定張果的年齡。唐玄宗對中貴人高力士說:“我聽說成了神仙的人,寒冷和炎熱都不能使他的身體生病,外物不污染他的內心。現在的張果,善算的人算不出他的年齡,善視鬼神的看不到他的形貌。神仙的行動是極迅速的,莫非他就是真正的神仙吧?然而我聽說喝了謹斟酒的人會死。如果他不是神仙,喝了這酒就一定會敗壞了他的身體。可以讓他喝這酒試試。”趕上天下大雪,冷得很厲害,唐玄宗就讓人把謹斟酒拿進來賜給張果。張果舉杯就喝。喝了三杯之後,醉醺醺地看着左右說:“這酒不是好味!”於是他就倒在地上睡了。一頓飯的時間他才醒,忽然拿起鏡子看他的牙齒。他的牙齒全都變得斑駁焦黑。他急忙讓侍童取來鐵如意,把牙齒打掉,收放到衣袋裏。他慢慢地解開衣帶,取出一帖藥來。這藥顏色微紅,光亮晶瑩。張果把藥敷到牙牀上,接着再睡。睡一會兒忽然又醒,再拿鏡子自己看看,他的牙齒已經長出來了。這牙齒的堅硬光白,比以前還強。唐玄宗這才相信他的神奇,對高力士說:“大概他是真正的神仙吧?”於是唐玄宗下詔書說:“恆州張果先生,是雲遊世外的仙人。他的形跡先進高尚,他的心進入深遠的冥冥之中,長久地把光榮和塵濁同樣看待,應召進宮來。卻不知道他有多大歲數,自己說是在羲皇以前的人。向他請教道術,他的道術完全達到極高深完滿的程度。現在就要舉行朝禮,於是申明這加恩特賜的任命,授他‘銀青光祿大夫’之職。還賜號‘通玄先生’。”不久,唐玄宗到咸陽打獵,打到一頭大鹿。這頭鹿與平常的鹿略有不同。廚師正要殺此鹿做菜,張果看見了,便說:“這是一頭仙鹿,它已經活了一千多年。以前,漢武帝元狩五年的時候,我曾經跟從漢武帝在上林打獵,當時活捉了這頭鹿。然後又把它放了。”唐玄宗說:“鹿多了,時代又變換了,那頭鹿難道不能被獵人打去?”張果說:“漢武帝放鹿的時候,把一塊銅牌放在鹿的左角下爲記號。於是唐玄宗讓檢驗那鹿,果然找到一塊二寸長的銅牌,但文字已經殘損了。唐玄宗又對張果說:“元狩年是什麼年?到現在有多少年了?”張果說:“那一年是癸亥年,漢武帝開始開鑿昆明池。現在是甲戌年,已經八百五十二年了。”唐玄宗讓史官校對這段歷史,一點沒有差錯。唐玄宗更加驚奇。當時又有一個叫葉法善的道士,也善道術。唐玄宗問他道:“張果是什麼人?”他回答說:“我知道,但是我說完就得死,所以不敢說。如果陛下能脫去帽子,光着腳走路去救我,我就能活。”唐玄宗答應了他。葉法善說:“張果是混沌初分時的一隻白蝙蝠精。”說完,他七竅流血,僵臥在地上。唐玄宗急忙跑到張果那裏,脫去帽子和鞋子,自己說自己有罪。張果慢慢地說:“這小子口不嚴,不懲罰他,恐怕他壞了天地間的大事呢!”唐玄宗又哀求了好久,張果用水噴了葉法善的臉,葉法善當時就活了過來。這以後,張果多次說自己又老又病,請求回恆州去。唐玄宗派人把他送到恆州。天寶年初,唐玄宗又派人徵召張果,張果聽了之後,忽然死去。弟子們把他埋葬了。後來打開棺材一看,是一口空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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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乾祐

翟乾祐,雲安人也。龐眉廣顙,巨目方頤,身長六尺,手大尺餘,每揖人,手過胸前。常於黃鶴山師事來天師,盡得其道。能行氣丹篆,陸制虎豹,水伏蛟龍,臥常虛枕。往往言將來之事,言無不驗。因入夔州市,謂人曰:“今夜有八人過此,宜善待之。”是夕火燒百餘家。曉之者雲:“八人乃火字也。”每入山,羣虎隨之。曾於江上與十許人玩月。或問曰:“月中竟何所有?”乾祐笑曰:“可隨我手看之。”乃見月規半天,瓊樓金闕滿焉。良久乃隱。雲安井自大江溯別派,凡三十里。近井十五里,澄清如鏡,舟楫無虞。近江十五里,皆灘石險惡,難於沿溯。乾祐念商旅之勞,於漢城山上,結壇考召,追命羣龍,凡一十四處,皆化爲老人,應召而至。乾祐諭以灘波之險,害物勞人,使皆平之。一夕之間,風雷震擊,一十四里,盡爲平潭矣。唯一灘仍舊,龍亦不至。乾祐復嚴敕神吏追之。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因責其不伏應召之意。女子曰:“某所以不來者,欲助天師廣濟物之功耳;且富商大賈,力皆有餘,而傭力負運者,力皆不足。雲安之貧民,自江口負財貨至近井潭,以給衣食者衆矣。今若輕舟利涉,平江無虞,即邑之貧民,無傭負之所,絕衣食之路,所困者多矣。餘寧險灘波以贍傭負,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所(“所”原作“無”,據明抄本、陳校本改。)不至者,理在此也。”乾祐善其言,因使諸龍各復其故。風雷頃刻,而長灘如舊。唐天寶中,詔赴上京,恩遇隆厚。歲餘還故山,尋得道而去。先是,蜀有道士佯狂,俗號爲“灰袋”,即乾祐晚年弟子也。乾祐每戒其徒曰:“勿欺此人,吾所不及。”常大雪中,衣布裙,入青城山,暮投蘭若求僧寄宿。僧曰:“貧僧一衲而已,天寒,此恐不能相活。”道者但云:“容一牀足矣。至夜半,雪深風起。僧慮道者已死,就視之,去牀數尺,氣蒸如爐,流汗袒寢。僧始知其異人。未明,不辭而去。多住村落,每住人愈信之。曾病口瘡,不食數月,狀若將死。村人素神之,因爲設道齋,齋散,忽起就枕,謂衆人曰:“試窺吾口中,有何物也?”乃張口如箕,五臟悉露。同類驚異,作禮問之。唯曰:“此足惡!此足惡!”後不知所終。(出《酉陽雜俎》、《仙傳拾遺》)

【譯文】

翟乾祐是雲安人。他眉毛重額頭寬,眼睛大下巴方,身高六尺,手長超過一尺,每次向人作揖手都超過胸前。他曾經在黃鶴山拜來天師爲師,完全學到了來天師的道術。他會呼吸吐納之法,能書寫籙符,在陸地上能治服虎豹;在水裏邊能治服蛟龍。他躺臥的時候,往往頭不靠在枕頭上。他常常談論將來的事情,說的沒有不應驗的。他來到夔州市上,對人說:“今天夜裏有八人經過這裏,應該很好地對待他們。”這天夜裏火燒了一百多家。聰明的人說:“‘八人’就是個‘火’字。”他每次入山,都有一羣虎跟着他。他曾經在江上和十幾個人一起賞月,有人問道:“月亮裏到底有什麼呢?”翟乾祐笑道:“隨着我的手看看!”於是人們便看到月亮的圓形有半個天那麼大,那上面全是瓊樓玉閣,好久才隱去。雲安井是個邑鎮,坐落在長江的一個支流逆水而上三十里的地方。離井十五里這一段,江水像鏡子一樣清澈,行船的人不必擔心觸到暗礁。但是離江十五里的這一段,全都是險惡的灘石,很難沿這段小路上行。翟乾祐考慮到商旅的勞苦,就在漢城的山上,築了一個法壇,作法召喚,讓羣龍前來。一共十四個地方的龍,都變成老人來到這裏。翟乾祐就把灘石如何艱險,如何讓人勞苦對他們說明,讓他們全給弄平坦。一夜之間,風雷大作,有十四里水路全都變成平靜的潭水,只有一個險灘沒變,龍也沒到。翟乾祐又嚴厲地讓神吏去追查。又過了三天,來了一位女子。翟乾祐就責備她的不應召。女子說:“我之所以不來,是想要幫助天師您使您濟物的功勞更大些而已。那些大富商,個個都財力有餘。而那些出賣勞力搬運東西的人,財力都不足。雲安的貧民,從江口肩負着東西運到井潭,以此賺錢維持生活的人很多。現在如果有利於輕舟渡過。平江沒有任何危險,那麼這裏的貧民就沒有地方幫工賺錢,就斷了他們的衣食之路,發生困難的就多了。我寧肯讓險灘險浪養活出賣勞力搬運貨物的窮人,也不能讓它有利於船隻而保護富商。我之所以不來,道理就在這兒。”翟乾祐認爲她說得好,因此讓龍們各自回去又把險灘恢復成原樣。一陣風雷之後,長灘如舊了。唐朝天寶年間,皇帝詔令他到京城去。他受到皇上很隆重的接待,很優厚的待遇。一年多以後,他又回到了故山,不久便得道成仙,飛昇而去。在這以前,蜀地有一個裝瘋的道士,俗號叫“灰袋”,他就是翟乾祐晚年的弟子。翟乾祐常常警告其他弟子們說:“不要欺負這個人,他的本事是我所不及的。”瘋道士曾經在一個大雪天,穿布裙冒着風雪走進青城山,天黑的時候到廟上求和尚讓他住一宿,和尚說:“貧僧只有一件僧衣,天冷,此處恐怕不能保你活命。”瘋道士說:“能讓我有一張牀就足啦!”到了半夜,風大雪深,和尚擔心道士已經凍死了,過去一看,離牀幾尺就汽蒸如爐,瘋道士在牀上袒露着身子睡覺還淌汗。和尚這才知道道士是一位異人。天不亮他就不辭而別。他多半住在村落裏,每次住過人們就更相信他。他曾經生過口瘡,幾個月沒吃飯,那樣子就像馬上要死似的。村裏人一向認爲他是神,於是就爲他設了道家的齋供。供散,他忽然起來枕到枕頭上,對衆人說:“你們看看我口裏有什麼東西!”於是他就張開簸箕般的大口,五臟全都露了出來。人們大吃一驚,行禮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他只是說:“這些東西實在可惡!這些東西實在可惡!”後來不知他到底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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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八兄

凡八兄者,不知神籍之中何品位也。隋太子勇之孫,名德祖,仕唐爲尚輦奉御。性頗好道,以金丹延生爲務,爐鼎所費,家無餘財,宮散俸薄,往往缺於頔粥。稍有百金,即輸於炭藥之直矣。凡八兄忽詣其家,談玄虛,論方術。以爲金丹之制,不足爲勞,黃白變化,咳唾可致。德祖愈加尊敬。而凡之剛噪喧雜,嗜酒貪饕,殊不可耐;晝出夜還,不畏街禁;肥鮮醇酎,非時即須。德祖了諳其性,委曲預備,必副所求。由是淹留數月。一日,令德祖取鼎釜鉿鍥輩陳於藥房中,凡自擊碎之,壘鐵加炭,烈火以煅焉。投散藥十七匹馬於其上,反扃其室,背燈壁隅。乃與德祖庭中步月,中夜謂德祖曰:“我太極仙人也,以子棲心至道,抗節不回,故來相教耳。明月良夜,能遠遊乎?”德祖諾。遂相與出門,及反顧,扃鑰如舊。徐行若三二十里,路頗平,憩一山頂,德視覺倦。八兄曰:“此去長安千里矣。當甚勞乎!”德祖驚其且遠,亦以行倦爲對。八兄長笑一聲,逡巡,有白獸至焉,命德祖乘之,其行迅疾,漸覺彌遠。因問長安裏數。八兄曰:“此八萬裏矣。”德祖悄然。忽念未別家小。白獸屹然不行。八兄笑曰:“果有塵俗之念,去世未得如術。”遽命白獸送德祖詣雲宮,謁解空法師。俄頃已至。法師延坐,使青童以金丹飼之。德祖捧接,但見毒螫之物,不可取食;又以玉液飲之,復聞其臭,亦不可飲。法師令白獸送德祖還其家。凡八兄不復見矣。至其家,燈燭宛然,夜未央矣。明晨視其所化,黃白燦然。雖資貨有餘,而八兄仙儀,杳不可睹。一日,忽見凡八兄之僕,攜筐筥而過其門。問凡君所止。“在仙府矣。使我暫至人寰。若見奉御,亦令同來可也。”自是德祖隨凡君仙僕而去,不復還矣。(出《仙傳拾遺》)

【譯文】

凡八兄,不知在仙籍之中他是什麼品位。隋太子楊勇的孫子名叫楊德祖,在唐朝做官,是尚輦奉御。他很喜歡道教,把煉丹延壽作爲主要業務。煉丹的費用很大,致使他家裏沒有多餘的資財。宮中發放的俸祿很少,他常常吃不上飯。稍微有一點錢,他就用在買藥買炭的費用上了。凡八兄忽然來到他家,談論玄妙虛無的道理和方術。凡八兄認爲製作金丹,不怎麼費事;黃金白銀的變化,像咳嗽一聲或吐口唾沫那麼容易。楊德祖更加尊敬他。但是凡八兄剛烈急躁,說話喧譁,又嗜酒貪吃,令人極不可耐。他白天出去,夜裏回來,不怕街禁。魚肉美酒,他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需要。楊德祖熟悉他的性情,委曲地爲他預備了各種東西,一定滿足他的需求。由此,他逗留了幾個月。有一天,他讓楊德祖把鼎、鍋、鉿、鍥等鐵器弄到藥房裏來,他親自把這些東西打碎,把碎鐵壘起來加上炭,用烈火煅燒。並在上面投放了十匙的散藥,然後反關了門,把燈放在牆壁角。於是他就和楊德祖走在院子的月光下。半夜的時候,他對楊德祖說:“我是太極仙人,因爲你專心於道,堅持高尚的志節而永不回頭,所以我來教你。現在正是明月良夜,能跟我到遠處遊一遊嗎?”楊德祖答應了。於是二人一塊出了門。等到回頭一看,門上的鎖照常鎖着。慢慢走了大約二三十里,路很平。在一個山頂上休息。楊德祖覺得睏倦。凡八兄說:“從這到長安已經有一千里了,你覺得挺累嗎?”楊德祖吃驚離得遠,也把走得疲倦告訴了他。他大笑一聲。不一會兒,有一頭白獸來到,他讓楊德祖騎上去。白獸走得很快,漸漸覺得更遠了,就問離長安多遠了。凡八兄說:“這已經八萬裏啦!”楊德祖默然不語,忽然想到沒有和家小告別。白獸站在那裏不動了。凡八兄笑着說:“你果然還有塵俗雜念,我也不能用現在的法術,帶你成仙。”他就讓白獸送楊德祖到雲宮去,拜謁解空法師。片刻就到。解空法師請他們進屋坐下,讓一位青衣童子把一粒金丹給楊德祖吃。楊德祖捧接過來一看,只見這是一個用毒蟲做成的藥丸,不能吃。又給他酒,又聞到了它的臭味,也喝不下去。解空法師看到這種情形就讓白獸送楊德祖回自己家。凡八兄再也看不見了。到了家,燈燭還在燃燒,天還沒有亮。第二天早晨看那些化的東西,黃金白銀燦然發光。雖然不缺錢財了,但是凡八兄的仙人儀表卻杳不可見了。有一天他見到了凡八兄的僕人。那僕人帶着竹筐從他門前走過。他向僕人問凡八兄的住址,僕人說:“他已經在仙府了,讓我暫時到人間,如果遇到你,帶你同去也可以。”從此,楊德祖跟着凡八兄的僕人離去,不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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