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二十二 龍五

許漢陽 劉禹錫 周邯 資州龍 韋思恭 盧元裕 盧翰 李修 韋宥 尺木 史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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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漢陽

許漢陽,本汝南人也。貞元中,舟行於洪饒間。日暮,江波急,尋小浦路入。不覺行三四里,到一湖中,雖廣而水才三二尺。又北行一里許,見湖岸竹樹森茂,乃投以泊舟。漸近,見亭宇甚盛,有二青衣雙鬟方鴉,素面如玉,迎舟而笑。漢陽訝之,而調以遊詞,又大笑,復走入宅。漢陽束帶,上岸投謁。未行三數步,青衣延入宅內廳,揖坐。雲:“女郎易服次。”須臾,青衣命漢陽入中門。見滿庭皆大池,池中荷芰芬芳,四岸斐如碧玉。作兩道虹橋,以通南北。北有大閣。上階,見白金書曰“夜明宮”。四面奇花果木,森聳連雲。青衣引上閣一層,又有青衣六七人,見者列拜。又引第二層,方見女郎六七人。目未嘗睹,皆拜問所來。漢陽具述不意至此。女郎揖坐訖,青衣具飲食,所用皆非人間見者。食訖命酒。其中有奇樹高數丈,枝幹如梧,葉似芭蕉,有紅花滿樹未吐。盎如杯,正對飲所。一女郎執酒,命一青衣捧一鳥如鸚鵡,置飲前欄干上。叫一聲,而樹上花一時開,芳香襲人。每花中有美人長尺餘,婉麗之姿,掣曳之服,各稱其質。諸樂弦管盡備。其人再拜。女郎舉酒,衆樂俱作,蕭蕭冷冷,窨(陳校本“窨”作“杳”)如神仙。才一巡,已夕,月色復明。女郎所論,皆非人間事,漢陽所不測。時因漢陽以人事辯之,則女郎一無所酬答。歡飲至二更,筵宴已畢,其樹花片片落池中,人亦落,便失所在。一女郎取一卷文書以示,漢陽覽之,乃《江海(陳校本“海”作“女”)賦》。女郎令漢陽讀之,遂爲讀一遍。女郎又請自讀一遍,命青衣收之。一女即謂諸女郎,兼語漢陽曰:“有感懷一章,欲請誦之。”女郎及漢陽曰:“善。”及吟曰:“海門連洞庭,每去三千里。十載一歸來,辛苦瀟湘水。”女郎命青衣取諸卷,兼筆硯,請漢陽與錄之。漢陽展卷,皆金花之素,上以銀字札之,卷大如拱鬥。已半卷書過矣,觀其筆,乃白玉爲管,研乃碧玉,以玻璃爲匣,研中皆研銀水。寫畢,令以漢陽之名押之。展向前,見數首,皆有人名押署。有名仲方者,有名巫者,有名朝陽者,而不見姓。女郎遂收索卷。漢陽曰:“有一篇欲奉和,擬繼此可乎?”女郎曰:“不可。此亦每歸呈父母兄弟,不欲雜爾。”漢陽曰:“適以弊名押署,復可乎?”曰:“事別,非君子所諭。”四更已來,命悉收拾。揮霍次,一青衣曰:“郎可歸舟矣。”漢陽乃起。諸女郎曰:“忻此旅泊接奉,不得鄭重耳。”恨恨而別。歸舟忽大風,雲色陡暗,寸步黯黑。至平明,觀夜來飲所,乃空林樹而已。漢陽解纜,行至昨晚櫺口江岸人家,見十數人,似有非常。因泊舟而訊。人曰:“江口溺殺四人,至二更後,卻撈出。三人已卒,其一人,雖似死而未甚。有巫女以楊柳水灑拂禁咒,久之能言曰:“昨夜水龍王諸女及姨姊妹六七人歸過洞庭,宵宴於此,取我輩四人作酒。掾客少,不多飲,所以我卻得來。’”漢陽異之,乃問曰:“客者謂誰。”曰:“一措大耳,不記姓名。”又云,青衣言,諸小娘子苦愛人間文字,不可得,常欲請一措大文字而無由。又問今在何處,已發舟也。漢陽乃念昨宵之事,及感懷之什,皆可驗也。漢陽默然而歸舟,覺腹中不安,乃吐出鮮血數升,知悉以人血爲酒爾。三日方平。(出《博異志》)

【譯文】

許漢陽本是汝南人。貞元年間,他乘舟走到洪饒州間。傍晚,江流很急,順着水邊的一條路線漂入,不知不覺漂出三四里,來到一個湖中。湖面雖然寬廣,但是水深只有二三尺。又向北走了一里左右,見湖岸竹樹繁茂,就想劃過船去停泊。漸漸靠近,見這裏的亭臺屋宇很是廣闊。有兩個婢女迎着他的船微笑。這兩個婢女頭頂雙髮髻,方形丫,臉白如玉。許漢陽感到驚訝。他油腔滑調挑逗她們,她們大笑着走入宅院。許漢陽整衣束帶,上岸去投宿拜謁。沒走上三五步,一位婢女便迎出來,直接領進內廳,讓他坐下。然後說:“這是女郎換衣服的地方。”過了一會兒,婢女讓許漢陽走進中門。院裏到處都是大水池,池中的荷花、菱角之類散發着芬芳,四岸像碧玉一般文彩煥然。有兩座虹橋貫通南北。北邊有一個大閣。拾級而上,見上面有用白金書寫的三個大字:“夜明宮”。四面的奇花異草以及各種果樹,森然高聳,與雲相接。那婢女把他領到閣樓的頭一層,那裏的六七個婢女一齊向他下拜。又領到第二層,才見到六七位女郎。他還未等看清她們,她們就一齊拜見,並七嘴八舌問他從哪兒來。許漢陽詳細說明自己是無意中來到這裏的。女郎們請他坐定之後,婢女們送上來飲食。這些飲食都是人間不曾見過的。吃完又喝酒。院子裏有一棵幾丈高的大樹,看枝幹像梧桐。看葉子像芭蕉。樹上掛滿了還沒有開放的紅花,一朵朵大如酒杯。這棵樹正對着喝酒的地方。一位女郎端着酒,讓一名婢女捧來一隻很像鸚鵡的鳥,放在面前的欄杆上。那鳥叫了一聲,樹上的花便同時開放,香氣襲人。每一朵花中,都有一個一尺多高的美人。這些小美人個個都姿容婉麗,服飾飄擺,各有風韻。各種絃樂管樂的樂器都有。女郎一舉杯,便衆樂齊奏,忽而像蕭蕭馬鳴,時而像泠泠的水聲,就像仙樂一般。剛剛酒過一巡,天就已經黑了,月色明亮起來。女郎們談論的,都不是人間的事。都是許漢陽所沒有想到的。當時許漢陽就用人間的事與她們爭辯,女郎們沒法兒用常理回答。喝到二更天,宴席已經結束,那些樹上的紅花也一片片地落入池中,那些小美人也隨之落下,便不知哪去了。一位女郎拿來一卷文書給許漢陽看。許漢陽一看,是《江海賦》。那女郎讓許漢陽讀一遍。許流陽就讀了一遍。女郎又自己讀了一遍,然後讓婢女收了起來。一位女郎對衆女郎和許漢陽說:“我想好一首感懷詩,想給大家朗誦一下。”女郎們和許漢陽都說好,於是那女郎吟誦道:“海門連洞庭,每去三千里。十載一歸來,辛苦瀟湘水。”那女郎讓婢女把卷、筆、硯取來,請許漢陽爲她把詩錄下來。許漢陽把卷打開一看,見卷全是金花底色的白素絲綢,上面用銀字寫的。卷像拱鬥那麼大,有半卷已經寫過了。看那筆,是白玉做的筆管。硯臺是碧玉做的,用玻璃做的匣子。硯臺裏研的全是銀水。寫完之後,女郎讓許漢陽寫上自己的名字。打開往前看,看到了幾首詩,都有人署名。有叫“仲方”的,有叫“巫”的,有叫“朝陽”的,而不見有寫姓氏的。這時候女郎就往回要那捲。許漢陽說:“我有一首和詩,打算接着寫到後邊可以嗎?”女郎說:“不可以。這書卷每次回家都要交給父母兄弟看,不想把你夾雜在裏邊。”許漢陽說:“剛纔把我的名字都寫上了,那怎麼又可以了呢?”女郎說:“不是一回事,這不是你能明白的。”四更天一到,就讓人全都收拾了。匆忙中,一位婢女說:“您可以回去了。”許漢陽便起身。衆女郎說:“這次相會令人高興,只是對你怠慢了。”大家戀戀不捨,恨恨而別。許漢陽回來的時候忽然遇上大風,雲色陡然變暗,每走一步都黑暗得看不見路。到了天明,他來看他夜間喝酒的地方,乃是一片空空的樹林罷了。許漢陽解開纜繩,走到昨晚所見江岸人家處,見有十幾個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就停船打聽。有人說:“江口淹死了四個人,到二更天撈上來,三個人已死,另一個雖然像死了卻沒有完全死過去,有一個巫女爲他灑拂楊柳水,唸咒,四次才能講話,他說:‘昨天晚上水龍王的幾個女兒及她們的姨表姊妹六七個人回過洞庭,在這舉行夜宴,用我們四個人做酒。因爲客人不多,喝酒不多,所以我還能活着回來。’”許漢陽感到驚異,就問那個人說:“那個客人是誰?”那人說:“是一個窮酸的讀書人,不記得他的姓名。”那人又說:“聽婢女說,這些小娘子特別喜愛人間的文字,但總弄不到。她常常想向一個窮酸文人求字而沒有法子。”許漢陽問那個窮酸文人現在什麼地方,對方說已經開船走了。許漢陽想到昨天夜間的事,以及那些複雜的感觸,都可以驗證了。他默默地乘船而回,覺得肚子裏不大安穩,就吐了幾升鮮血,知道這全是用人血做的酒,三天之後才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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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禹錫

唐連州刺史劉禹錫,貞元中,寓居滎澤。首夏獨坐林亭,忽然間大雨,天地昏黑,久方開霽。獨亭中杏樹,雲氣不散。禹錫就視樹下,有一物形如龜鱉,腥穢頗甚,大五斗釜。禹錫因以瓦礫投之,其物即緩緩登階,止於檐柱。禹錫乃退立於牀下,支策以觀之。其物仰視柱杪,款以前趾,抉去半柱。因大震一聲,屋瓦飛紛亂下,亭內東壁,上下罅裂丈許。先是亭東紫花苜蓿數畝,禹錫時於裂處,分明遙見。雷既收聲,其物亦失,而東壁之裂,亦已自吻合矣。禹錫亟視之,苜蓿如故,壁曾無動處。(出《集異記》)

【譯文】

唐朝連州刺史劉禹錫,貞元年中,寓居在滎澤。四月的一天,他獨自坐在林亭中,忽然間下起大雨,天地一片昏黑,很久纔開晴。只有亭中的一棵杏樹雲氣不散。劉禹錫走近杏樹細看,看到一物形狀像龜鱉,特別污穢腥臭,有五斗大鍋那麼大的東西。他就扔瓦礫打它。那東西就緩緩地登上臺階,在檐柱下停住了。劉禹錫就退到牀下,把書箱摞起來墊腳,觀察那東西。那東西仰視着柱子的頂端,慢慢用前爪子挖去半根柱子,於是大震一聲,屋上的瓦紛飛亂下。亭內東壁上,從上到下裂了一個一丈來長的口子。原先這亭東有幾畝紫花苜蓿,劉禹錫這時從裂口可以分明地看到遠處這些苜蓿。雷震聲過後,那東西也沒有了。而東壁上的裂口,也自己吻合了。劉禹錫多次去看,苜蓿如舊,牆壁竟然沒有變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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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邯

貞元中,有處士周邯,文學豪俊之士也。因彝人賣奴,年十四五。視其貌甚慧黠。言善入水,如履平地。令其沉潛,雖經日移時。終無所苦。雲,蜀之溪壑潭洞,無不屆也。邯因買之,易其名曰“水精”。異其能也。邯自蜀乘舟下峽,抵江陵,經瞿塘灩澦,遂令水精沉而視其邃遠。水精入,移時而出,多探金銀器物。邯喜甚。每艤船於江潭,皆令水精沉之,復有所得。沿流抵江都,經牛渚磯,古云最深處,是溫嶠爇犀照水怪之濱。又使沒入。移時復得寶玉。雲,甚有水怪,莫能名狀,皆怒目戟手,身僅免禍。因茲邯亦至富贍。後數年,邯有友人王澤,牧相州,邯適河北而訪之。澤甚喜,與之遊宴,日不能暇。因相與至州北隅八角井。天然磐石,而甃成八角焉,闊可三丈餘。且暮煙雲蓊鬱,漫衍百餘步。晦夜,有光如火紅射出千尺,鑑物若晝。古老相傳雲,有金龍潛其底,或亢陽禱之,亦甚有應。澤曰:“此井應有至寶,但無計而究其是非耳。”邯笑曰:“甚易。”遂命水精曰:“汝可與我投此井到底,看有何怪異。澤亦當有所賞也。”水精已久不入水,忻然脫衣沉之。良久而出,語邯曰:“有一黃龍極大,鱗如金色,抱數顆明珠熟寐。水精欲劫之,但手無刃。憚其龍忽覺,是以不敢觸。若得一利劍,如龍覺,當斬之無憚也。”邯與澤大喜。澤曰:“吾有劍,非常之寶也。汝可持往而劫之。”水精飲酒伏劍而入。移時,四面觀者如堵。忽見水精自井面躍出數百步。續有金龍(“龍”原作“手”。據陳校本改。)亦長數百尺,爪甲鋒穎,自空拿攫水精。卻入井去。左右懾慄,不敢近睹。但邯悲其水精,澤恨失其寶劍,逡巡。有一老人,身衣褐裘,貌甚古樸。而謁澤曰:“某土地之神,使君何容易而輕其百姓?此穴金龍,是上玄使者。宰其瑰璧,澤潤一方。豈有信一微物,欲因睡而劫之?龍忽震怒,作用神化,搖天關,擺地軸,搥山嶽而碎丘陵,百里爲江湖,萬人爲魚鱉。君之骨肉焉可保?昔者鍾離不愛其寶,孟嘗自返其珠,子不之效,乃肆其貪婪之心。縱使猾韌之徒,取寶無憚,今已啖其驅而鍛其珠矣。”澤赧恨,無詞而對。又曰:“君須火急悔過而禱焉,無使甚怒耳。”老人倏去。澤遂具牲牢奠之。(出《傳奇》)

【譯文】

貞元年間,有一個叫周邯的處士,是一位文學豪傑之士。一個彝人賣奴隸,那奴隸十四五歲,看樣子很聰明伶俐。主人介紹說這奴隸善於入水,在水裏如履平地一般。讓他沉到水底,雖然經日移時不上來,他始終都不覺得苦。說蜀地的溪、壑、潭、洞,沒有他沒到過的。周邯於是就買了這個奴隸,認爲他的本領不一般,給他改名叫“水精”。周邯從蜀地坐船,出山峽,到江陵。經過瞿塘峽灩澦堆灘時,他就讓水精沉到水底,去看看水底到底有多深。水精入水,過了一會兒出來,撈得許多的銀器物,周邯高興壞了。每次小船泊於江岸潭邊,他都讓水精沉下去一次,又有收穫。沿江流來到江都,經過牛渚磯。自古說最深的地方,是溫嶠燃燒犀角照水怪的地方。他又讓水精沉下去。過了一會兒水精撈上來一塊寶玉,說水底下有水怪,說不準是什麼樣子,都怒自狂舞,要抓他,自己僅僅能免禍。由此周邯也成爲鉅富。幾年後,周邯有一個叫王澤的朋友在相州做太守,周邯到河北去訪問他。王澤很高興,與周邯一起遊覽,歡宴,一天天沒有空閒。二人一起來到州北隅的八角井。所謂八角井,是用天然彎曲的石頭,把井壁砌成八角形。井口寬三丈還多。這口井,早晨和晚上煙雲蒸騰,瀰漫出一百多步外。黑夜,有火紅的光從井裏射出來,可照出一千尺,看東西像白天一樣清楚。自古人們相傳說,有一條金龍潛伏在水底。有時候久旱不雨,人們到井邊來禱告,也很靈驗。王澤說:“這井裏理應有至寶,只可惜沒有辦法探究它的虛實罷了。”周邯笑着說:“非常容易!”於是就對水精說:“你要能投到水底,看看井裏有什麼怪異,連王澤也會重重的賞你。”水精已經很長時間沒下過水了,很高興就脫了衣服下去了。很長時間他纔出來,對周邯說:“有一條很大的黃龍,鱗如金色,抱着幾顆明珠在那睡覺。水精想要把明珠搶過來,但是手中沒有兵刃,怕那龍忽然發覺,所以沒敢動。如果能有一把利劍,即使龍發覺了那也可以把它殺死,沒有什麼可怕了。”周邯和王澤非常驚喜。王澤說:“我有劍,我這把劍還是一把不比尋常的寶劍呢。你可以拿我的劍下去把明珠搶來!”水精喝了些酒,帶着劍就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四面看熱鬧的人像牆一樣。忽然看見水精從井面跳出來幾百步遠,接着有一條几百尺長,爪甲鋒利的金龍從空中來抓水精,人和龍都退進入井中。左右的人心驚膽戰,不敢近看。只是周邯心疼他的水精,王澤心疼他的寶劍,二人逡巡不定。有一位身穿褐裘,相貌古樸的老人來見王澤說:“我是土地神。先生怎能這麼輕視自己的百姓?這口井裏的金龍,是上天的使者,主宰那些瑰璧,澤潤一方生靈,哪能只相信那一把小小的寶劍,而想要趁龍睡覺去把明珠搶過來呢?龍忽然震怒,作用神化,搖得動天關,擺得動地軸,捶得碎山嶽,砸得碎丘陵,百里大地變成江湖,萬人之衆都要餵魚鱉。到那時候,你的骨肉怎麼能保得住呢?從前鍾離不愛其寶,孟嘗君自返其珠。你不學他們,卻縱使貪婪狡詐之徒,鼓動狡詐貪婪之心,肆無忌憚地去奪寶。現在他已經被龍吃掉鍛鍊那些珠子了!”王澤羞愧悔恨,無言以對。土地神又說:“你必須馬上悔過並且要褥告,不要讓金龍太生氣了!”老人倏然離去。王澤立即就準備供品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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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州龍

韋皋鎮蜀末年,資州獻一龍,身長丈餘,鱗甲悉具。皋以木匣貯之,蟠屈於內。時屬元日,置於大慈寺殿上,百姓皆傳,縱觀二三日,爲香菸薰死。國史闕書。是何祥也?(出《紀聞》。)

【譯文】

韋皋鎮守巴蜀的末年,資州獻來一條龍,身長一丈多,鱗和甲什麼都有。韋皋把它用木匣子裝着,讓它在匣子裏蟠屈着。當時正是正月初一,把它放在大慈寺的大殿上,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隨便看了三天,結果龍被香火薰死了。《國史》上缺少這件事的記載。這是什麼預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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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思恭

元和六年,京兆韋思恭與董生、王生三人結友,於嵩山嶽寺肄業。寺東北百餘步,有取水盆在巖下。圍丈餘,而深可容十斛。旋取旋增,終無耗。一寺所汲也。三人者自春居此,至七月中,三人乘暇欲取水。路臻於石盆。見一大蛇長數丈,黑若純漆,而有白花,似錦,蜿蜒盒中。三子見而駭,視之良久。王與董議曰:“彼可取而食之。”韋曰:“不可。昔葛陂之竹,漁父之梭,雷氏之劍,尚皆爲龍,安知此名山大鎮,豈非龍潛其身耶。況此蛇鱗甲,尤異於常者。是可戒也。”二子不納所言,乃投石而扣蛇且死,縈而歸烹之。二子皆咄韋生之詐潔。俄而報盆所又有蛇者。二子之盆所,又欲擊。韋生諫而不允。二子方舉石欲投,蛇騰空而去。及三子歸院,烹蛇未熟。忽聞山中有聲,殷然地動。覘之,則此山間風雲暴起,飛沙走石。不瞬息至寺,天地晦暝,對面相失。寺中人聞風雲暴起中雲:“莫錯擊。”須臾,雨火中半下,書生之宇,並焚蕩且盡。王與董,皆不知所在,韋子於寺廊下無事。故神化之理,亦甚昭然。不能全爲善,但吐少善言,則蛟龍之禍不及矣。而況於常行善道哉!其二子屍,迨兩日,於寺門南隅下方索得。斯乃韋自說。至於好殺者,足以爲戒矣。(出《博異志》)

【譯文】

元和六年,京兆人韋思恭與董生、王生三人結友,在嵩山嶽寺修習學業。寺東北一百多步的地方,岩石下有一個取水盒。水盆的圍長一丈多一點,而深可裝得下十斛。水是隨打隨增多,打多少增多少,始終不見少。全寺的人都來打水。韋思恭等三人從春天住進來,到了七月中旬,有一天,三個人趁有空就去打水。走到石盆,他們看到一條大蛇。這條大蛇有幾丈長,黑得像純漆,有白花,像錦,在石盆裏彎彎曲曲地爬動。三個人嚇了一跳,看了好久。王生與董生商議說:“那東西可以打死拿回去吃。”韋思恭說:“不行。以前葛陂的竹,漁父的梭,雷氏的劍,尚且都是龍,怎麼知道這名山大鎮之中就沒有龍呢?難道不是龍在這石盆裏潛身嗎?況且這條蛇的鱗和甲,和一般蛇特別不一樣。這可要小心!”二人沒聽他的話,就扔石頭把蛇打死,纏繞起來拿回去煮上了。二人都嘲笑韋思恭是假正經。不一會兒有人說石盆那裏又有大蛇,二人跑去一看,又要下手擊蛇,韋思恭急忙勸阻。二人剛舉石要投,那蛇騰空而去。等到三個人回到院子裏,蛇肉還沒煮熟。忽然聽到山中有一種聲音,地也在顫動。一看,竟然是這山中風雲暴起,飛砂走石。眨眼的工夫,風沙來到寺前,天昏地暗,對面不見人。寺中的人們在風雲暴起之中有人禱告說:“不要錯擊了好人!”片刻,天上下火,其中多半下到三位書生的屋上,燒了個淨光。王生和董生都不知在哪。韋思恭在寺廊下沒啥事兒。所以,神化的道理也很明顯。不能全做善事,只說了一些好話,那麼蛟龍之禍就沒有及身,何況那些經常行善道的呢!那王生和董生的屍體,過了兩天,纔在寺門南邊找到。這是韋思恭親口說的。對於那些好殺生的人,此事足以爲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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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元裕

故唐太守盧元裕未仕時,嘗以中元設幡幢像,置盂蘭於其間。俄聞盆中有唧唧之音。元裕視,見一小龍才寸許,逸狀奇姿,婉然可愛。於是以水沃之,其龍伸足振鬣已長數尺矣。元裕大恐。有白雲自盆中而起,其龍亦逐雲而去。元裕即翰之父也。(出《宣室志》)

【譯文】

從前唐太守盧元裕還沒做官時,曾經在七月二十五這天設置幡幢像,又把盂蘭盆放在其間,不一會兒就聽到盆中有“唧唧”的聲音。盧元裕過去一看,見盆裏有一條才一寸來長的小龍,形狀超逸,姿態奇麗,婉然可愛。於是他就用水澆它。這時候,只見那小東西伸足振鬣,轉瞬間長到幾尺長了。盧元裕很害怕,有白雲從盆中升起,那龍也追趕着白雲而飛去。盧元裕就是盧翰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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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翰

唐安太守盧元裕子翰言,太守少時,嘗結友讀書終南山。日晚溪行,崖中得一圓石,瑩白如鑑。方執玩忽次,墮地而折。中有白魚約長寸餘,隨石宛轉落澗中。漸盈尺,俄長丈餘,鼓鬐掉尾。雲雷暴興,風雨大至。(出《紀聞》)

【譯文】

唐安太守盧元裕的兒子盧翰說,盧元裕年輕的時候,曾經結友在終南山讀書。有一天傍晚走在溪邊,從石崖中拾到一塊圓形石頭。這石頭瑩晶光亮如鏡子一般。正拿着玩,忽然掉到地上摔斷了,裏邊有一條一寸多長的白魚,隨着那石頭宛宛轉轉落到澗中。只見那條小魚漸漸長滿一尺,不一會兒又長到一丈多。它鼓鬐奮爪,昂首掉尾。於是雲雷暴起,風雨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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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

唐浙西觀察使李修,元和七年,爲絳郡守。是歲,其屬縣龍門有龍見。時觀者千數。郡以狀聞於太府。時相國河東府張弘靖爲河中節度使,相國之子故舒州刺史以宗,嘗爲文以贊其事。(出《宣室志》)

【譯文】

唐朝浙西觀察使李修,元和七年,是絳郡太守。這年,這個郡所屬的龍門縣有龍出現,當時看見的有上千人。郡守寫狀子報告太府知道。當時相國是河東府的張弘靖任河中節度使,相國的兒子前舒州刺史張以宗,曾經寫文章讚美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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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宥

唐元和,故都尉韋宥出牧溫州,忽忽不樂,江波修永,舟船燠熱。一日晚涼,乃跨馬登岸,依舟而行。忽淺沙亂流,蘆葦青翠,因縱轡飲馬。而蘆枝有拂鞍者。宥因閒援熟視,忽見新絲箏弦,周纏蘆心。宥即收蘆伸弦,其長倍尋。試縱之,應乎復結。宥奇駭,因置於懷。行次江館,其家室皆已維舟入亭矣。宥故駙馬也,家有妓。即付箏妓曰:“我於蘆心得之,頗甚新緊。然沙洲江徼,是物何自而來?吾甚異之。試施於器,以聽其音。”妓將安之,更無少異,唯短三二寸耳。方饌,妓即置之,隨置復結。食罷視之,則已蜿蜒搖動。妓驚告衆,競來觀之,而雙眸瞭然矣。宥駭曰:“得非龍乎?”命衣冠,焚香致敬。盛諸盂水之內,投之於江。才及中流,風浪皆作,蒸雲走雷,咫尺昏晦。俄有白龍百尺,拿攫昇天。衆鹹觀之,良久乃滅。(出《集異記》)

【譯文】

唐元和年間,前都尉韋宥出任溫州郡守,心中悶悶不樂,水路又很遠,天氣灼熱,坐在船上也不好受。一天晚上比較涼爽,他就下船上岸,騎着馬和船並行。忽然間看到一個地方,沙淺流亂,蘆葦青青,於是他就撒開繮繩過去飲馬。走在蘆葦叢中,有的蘆枝拂打馬鞍,他隨手就抓上來一棵,一看,看到一根新絲製成的箏弦纏在蘆葦上。他立即就把箏弦拿下來,伸開一看,有兩尋來長。他把弦鬆開,弦又立即盤結回去。他很驚奇,就把它揣到懷裏。來到江館,全家已經早到了。他是從前的駙馬,家裏有歌妓和樂妓。他把那根箏弦交給箏妓說:“這是我從蘆葦上拾到的,挺新挺緊的,但是那是沙洲江岸,這東西是從哪來的呢?我覺得挺奇怪。你把它裝到箏上,聽聽怎麼樣。”箏妓接過弦去,立即就去往箏上安裝,發現這弦與其它弦完全一樣,只是短了二三寸。當時正吃飯,箏妓先把弦放在那裏,一放下它就又盤結起來。吃完飯一看,那弦居然蜿蜒搖動起來。箏妓吃驚地告訴大家,大家爭搶着來看,見那東西居然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韋宥吃驚地說:“莫非是一條龍?”於是他命人幫他穿戴好衣帽,燒香禱告。然後把那東西放到水盆裏,投到大江裏去。剛投到江流中,風流便大作,雲霧蒸騰,驚雷滾動,天昏地暗,一條一百多尺長的白龍騰躍升空。在場的人全都看到了,老半天才漸漸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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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木

龍頭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昇天。(出《酉陽雜俎》)

龍頭上有一種東西,樣子像博山形狀,叫尺木。龍沒有尺木,就不能昇天。史氏子 有史氏子者,唐無和中,曾與道流遊華山。時暑甚,憩一小溪。忽有一葉大如掌,紅殷可愛,隨流而下。史獨接得,置於懷中。坐食頃,覺懷中冷重。潛起觀之,其上鱗慄慄而起。史警懼,棄林中。遂白衆人:“此必龍也,可速去!”須臾,林中白煙生,彌布一谷。史下山未半,風雨大至。(出《酉陽雜俎》)

【譯文】

有一個姓史的人,在唐元和年間,曾經和幾位道士遊華山。當時天氣很熱,大家坐在一條小溪旁歇息。忽然有一片手掌大的樹葉順流而下。那葉子紅豔可愛,姓史的就把它撈上來,放到懷裏。坐了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他覺得懷裏很涼,就悄悄地起來觀看,見那葉子上開始起鱗。他很害怕,把它扔到林子裏,就告訴大家說:“這一定是條龍,應該趕快離開!”頃刻之間,林子裏開始冒出白煙,佈滿山谷。他們往山下跑,還沒跑到一半,風雨已經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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