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说病是由“气”而生的,太明的健康也是如此。他以前为幻想所苦恼,自从与蓝重逢以后,不可思议地使他燃起一线希望,他虽然漠然置之,但那希望却在他那种绝望的感觉中,放出一线曙光。过去的让它过去了,未来光明的希望,正给他的心灵带来新的机运,因此,他的身心也随着一天天地健康起来。
可是,另一方面,台湾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在屡次逼迫的环境中,却为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而焦虑,有志想到大陆去的,终因护照不易得到而打破美梦。加之本岛企业在严格统制的情况下,简直令人无法动弹,甚至连祖上遗留下来的事业,也不得不因实施统制而放弃。战争的威胁,就这样一天比一天增加起来。
当时日本对美国的态度非常强硬,战争危机一触即发,但太明相信日本仍不乏有识之士,也许可以避免这种愚不可及的事件:谁知这种希望,不久竟也宣告破碎了。
是十二月八日的事,隔壁的米店老板手里拿著号外,急急忙忙地跑到太明的房间,兴高采烈地对他说:
“我们的老板(指日人)终于跟有钱人开火了!”
他的意思是:跟有钱人开火,结果总要失败的,他大概就是为此而高兴。
太明从老板的手里接过号外来看看,那些报导战果的铅字,大得几乎快要跳出纸面了,真是意想不到的“辉煌战果”!虽然如此,但他心理仍想:“结果一定会重蹈中日战争的覆辙的!”他这样想着,连不久以前刚燃起的那一线最后的希望,竟也完全破碎了。但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突然产生一个意念:那就是趁此机会再到大陆去寻求没有矛盾的生活。他不能像米店老板所说的:“不管世局怎样紊乱,我们身边只要有两块钱就行了。”(意指花两块钱买一双高木屐,便可以看那些“皇民派的丑相及日本的失败”。)那样地袖手旁观。可是要到大陆去,必须要有大陆方面的签证,而太明在大陆上的友人,事变以后都迁到内地去了,并未留居在日军占领的地区。目下又无法弄到乘船许可证,何况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海运已停顿了三个月,航空方面也没有机会,要设法弄签证实在是绝无可能,因此太明大陆之行的念头便不得不暂时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