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第十六回 你太殘忍了

    這位何處長倒的確是平民化,看到魏端本走了過去,他也伸着手,和他握了一握。然後笑道:"韓先生,我們這抄寫文件,是個機械而又辛苦的工作,你肯來擔任,我們歡迎。不過我們有相當的經驗,往日來抄寫的僱員,往往是工作個把月,就掛冠不辭而去。新舊銜接不上,我們的事情倒耽誤了。我們希望韓先生能夠多作些日子。"



    魏端本在這個時候,簡直是方寸已亂。但他有一個概念,這個地方,決不能多勾留,可是何處長和他這麼一客氣,他拘着面子倒是不好有什麼表示了,只是連連地說了幾遍是。



    何處長又道:"我們辦公的地方,離這裏也不遠,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你可以問李科長。李科長如不在辦公室裏,你徑直來問我也可以,餘先生索性煩你一下,你引他去見一見李科長去。"餘進取當然照着何處長的指示去辦。



    魏端本跟到辦公處。見過那李科長,倒也是照樣地受着優待。他那不肯在這裏工作的心思,也就只得爲這份優待所取消。



    這個辦公地點,自然是和那何處長公館的洋樓不可同日而語。這裏是靠着山麓蓋的一帶草房,木柱架子,連着竹片黃泥石灰糊的夾壁。因爲是夾壁,所以那窗戶也不能分量太重,只是兩塊白木板子,在直格子裏來回的推拉着,不過窗外的風景,還不算壞,一片水田,夾在兩條小山之中。這小山上都高高低低長有松樹,這個日子,都長得綠油油的。水田裏的稻子長着有兩三尺高,也是在地面上鋪着青氈子。稍遠的地方,有兩三隻白色的鷺鷥在高的田埂上站着。陰陰的天氣,襯托着這山林更顯者蒼綠。



    這裏李科長爲了使他抄寫工作不受擾亂起見,在這一帶屋子最後的一間讓他工作。這裏有一位年老的同事,穿一件舊藍布大褂,禿了一個和尚頭。頭髮和他嘴上的鬍子一樣,是白多黑少,架了一副大框老花眼鏡,始終是低頭抄寫。僅是進門的時候李科長和他介紹這是陳老先生,而且聲明着,他是個聾子。這樣事實上還等於他一人在此工作,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一張白木小桌子,靠窗戶擺着,上面堆了文具和抄件。



    魏端本和陳老先生,背對背各在窗戶下抄寫,抄過兩頁,送給李科長看了,他對於速率和字體,認爲很滿意,就吩咐了庶務員,給他在職員寄宿舍裏找了一副牀鋪,並介紹他加人公共伙食團。他雖對於這個工作非常的勉強,可是人家這份溫暖,卻不好拒絕。



    到了黃昏時候,餘進取又給他在茶館裏把包裹取來,並扛了一條被子來,借給他晚上睡眠,而且悄悄地還塞了幾千鈔票在他手上當零用。魏先生在這多方面的人情下,他實在不能說辭謝這抄寫工作的話。



    當晚安宿在寄宿舍裏,乃是三個人共住的一間屋子,另外兩位職員,他們是老同事,在菜油燈光下,斜躺在牀鋪上談天。魏端本新到此地,又滿腹是心事,也只有且聽他們的吧,他們由天下大事談到生活,再由生活談到本地風光。



    一個道:"老黃呀,我們不說鄉下寂寞,今天孟公館裏就在開跳舞會呀。老遠望見孟公館燈火通明,那光亮由窗戶裏射出來,照着半邊山都是光亮的。我一路回來,看到紅男綠女,成雙作對向那裏走。"又一個道:"我們何處長太太一定也加入這個跳舞會的。"那個道:"一點不錯。她還帶了兩位女友去呢,什麼甜小姐鹹小姐都在內。她可是和我們何處長脾胃兩樣。"



    魏端本聽到田小姐這個名稱,心裏就是一動,躺在牀上,突然地坐了起來,向這兩位同事望着。人家當然不會想到這麼一位窮僱員和摩登小姐有什麼關係。其中一位同事,望了他道:"韓先生,你不要看這是鄉下。由這向南到沙坪壩,北到青木關,前後長几十公里,斷斷續續,全是要人的住宅。你要聽黃色新聞,可比重慶多呀。"



    魏端本也只微笑了一笑,並沒有答應什麼話,不過這些言語送到他耳朵裏,那都覺得是不怎麼好受的;他勉強地鎮定着自己的神志,倒下牀鋪去睡了。



    從次日起,他且埋下頭去工作,有時抽出點工夫,他就裝成個散步的樣子,在到何處長公館的小路上徘徊着。他想:自己太太若還是住在何公館,總有經過這裏的時候。他這個想法,是沒有錯誤的。在一週之後,有一下午,他在那松樹林子裏散步的時候,有兩乘滑竿,由山頭上擡了下來。滑竿上坐着兩個婦人,後面那個婦人是何處長太太,前面那個婦人,正是自己太太田佩芝。



    只看她身上穿花綢長衫,手裏拿着亮漆皮包。坐在滑竿上蹺起腿來,露着兩隻玫瑰紫皮鞋和肉色絲襪子,那是沒有一樣穿着,會比摩登女士給壓倒下來的。自己身上這套灰布中山服,由看守所裏出來以後,曾經把它洗刷了一回,但是沒有烙鐵去燙,只是用手摩摩扯扯就穿在身上的。現在又穿了若干日子,這衣服就更不像樣子了。他把自己身上的穿着,和坐在滑竿上太太的衣服一比,這要是對陌生的人說,彼此是夫婦,那會有誰肯信呢?他這麼一躊躇,只是望着兩乘滑竿走近,說不出話來。



    下坡的滑竿,走得是很快的,這山麓上小路又窄,因之魏端本站在路頭上,滑竿就直衝了他來。重慶究竟還是戰都,談不到行者讓路那套。在舊都北平,請人讓路,是口裏喊着借光您哪。在南京新都,就直率地叫着請讓請讓。重慶不然,叫讓路是兩個手法。一種恐嚇性的地着:開水來了,開水來了。一種是命令式地喊着兩個字:左首!他那意思,就是叫前面的人站到左首去。初到此地的人,若不懂得這個命令而給人撞了,那不足抗議的。



    當時擡着魏太太的滑竿夫,也是命令着魏先生左首。魏先生雖想和他太太說話,先讓了這氣勢洶洶的滑竿夫再說。他立刻張着路邊的一棵松樹,閃了過去。那滑竿擡走得很快,三步兩步就衝過去了。呆坐在滑竿上的魏太太,眼光直射,並無笑容,更也沒有作聲。接着是後面何太太的滑竿過來了。她在滑竿上,倒是向他點了個頭,笑道:"韓先生你出來散步,對不起。"她說着這話,滑竿也是很快地過去了。魏端本不知道這聲對不起,她是指着沒有下滑竿而言呢?還是說滑竿夫說話冒犯。這也只有向了點個頭回禮。



    滑竿是過去了,魏端本手扶了松樹,不由得大大地發呆。向去路看時,魏太太坐在前面那乘滑竿上,正回頭來向着何太太說話。對於剛纔在路上頂頭相遇的事情,似乎沒有介意。他想着:何太太倒是很客氣的,還叫他一聲韓先生。不過她既叫韓先生,是確定自己姓韓。縱然田佩芝承認是魏太太,這也和姓韓的無干。在這裏工作,把名字改了也就行了,一時大意,改了姓韓,卻不料倒給了太太一個賴帳的地步。看這兩乘滑竿,不像是走遠路的,也許他們又是赴哪家公館的賭約去了。



    他怔然地站了一會,擡起頭來向天上望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隨手摘了一支鬆椏,低了頭緩緩地走回辦公室去。他看到那位聾子同事,正低了頭在抄寫,要叫他時,知道他並聽不到,這就向他作了個手勢,彼此各點了兩點頭,也就自伏到桌上的去抄寫文件。



    他好在是照字抄字,並不用得去思索。抄過了兩頁書,將筆一丟,兩手環抱在懷裏向椅子背上靠着,翻了兩眼向窗子外青天白雲望去。呆望了一會,心裏可又轉了個念頭,人家約了自己來抄寫文件的,食住都是人家供給,豈能不和人家作點事,嘆了口氣,又抄寫起來。



    當天沉悶了一天,晚上又想了一宿,覺得向小路上去等候太太,那實在是一件傻事。看到了田佩芝,也不能帶她走,至多是把她羞辱一場,而自己又有什麼面子呢?於是次日早上起來,倒是更努力地去抄寫。正是抄得出神時候,卻聽到隔壁牆啪啪地敲了兩下。當時雖然擡頭向外望了一眼,但是並沒有人影,還是低頭去抄寫。只有幾分鐘的工夫,那夾壁又拍了幾下響,只好伸着頭由窗子縫裏向外看了去。



    這一看,不免讓他大吃一驚,正是三度見面不理自己的太太。他呆着直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魏太太倒還是神色自然,站在屋檐下向他招招手道:"你出來我和你說幾句話。"魏端本匆遽之間也說不出別的,只答應了好吧兩個字。他看看那位聾子同事,並沒有什麼知覺,就開了屋門跑出去。



    魏太太看到他出來,首先移步走着,一方面回過頭來向他道:"這裏也不是談話的地方,你和我到街上談談吧。"魏端本沒說什麼,還是答應她好吧兩個字,跟着她身後,踏上穿過水田平谷中間的一條小路,這裏四周是空曠的,可以看到周圍很遠。魏太太就站住腳了。她沉住了臉色,向丈夫道:"端本請你原諒我,我不能再和你同居下去了。"魏端本笑道:"這個我早已明白了。不是我看見你和何太太在一處,我自慚形穢,都沒有和你打招呼嗎?"



    魏太太點了頭道:"這個我非常感謝你。唯其如此,所以我特意來找你談話。"說着,她將帶着的手提皮包打開,取出一大疊鈔票,拿在手上,帶了笑容道:"我知道你已經失業了。可是你幹這個抄寫文件的工作,怎麼能救你的窮?你抄着寫着,也不過是混個三餐一宿,反是耽誤了你進取的機會,這裏有三十萬元錢,我送給你作川資,我勸你去貴陽,那裏是舊遊之地,你或者還可以找出一點辦法來。"魏端本笑道:"好哇!你要驅逐我出境。不過你還沒有這個資格。"說着,昂起頭來,哈哈大笑。



    魏太太手上拿了那一大疊鈔票,聽着這話,倒是怔住了,於是板住了臉道:"姓魏的,你要明白,我們只是同居的關係,並沒有婚約。誰也不能干涉誰,就算我們有婚約,你根本家裏有太太,你是欺騙人的騙子。你敢在這地方露出真面目,來和我搗亂嗎?你這個貪污案裏的要犯,人家知道你的真名實姓,就不會同情你。"



    魏端本道:"這個我都不和你計較,你愛罵我什麼就罵我什麼。我是讓金錢引誘失足在前,你是讓金錢引誘你正在失足中,喊叫出了,你我都不體面。你離開我就離開我吧,我毫不考慮這事。我已經前前後後,想了多天了。我來找你,有兩件事。第一件是我兩個孩子你放在哪裏,你得讓我帶了回去。小孩子沒有罪過,我不願他們流落了。"



    魏太太道:"兩個孩子,我交給楊嫂了。在這街邊上租了人家一間屋子,安頓了他們,這個你可以放心。"魏端本道:"爲什麼你不帶在身邊?"魏太太道:"這個你不必過問,那是我的自由,我問你第二件什麼事?"



    魏端本可笑道:"你不說我是要犯,是騙子嗎?別人也這樣地罵你,可說是無獨有偶了。你不妨拿這封信去看看,這是人家偷着放在我屋子裏桌上讓我帶來的。"說着,在衣袋裏掏出那封匿名信遞了過去。魏太太看他這樣子,是不接受那鈔票。她依然把鈔票收到皮包裏面去,然後騰出手來,將這信拿着看。



    她看了之後,身子是禁不住地突然抖顫一下,夾在肋下的皮包,就撲通地落在地上。魏端本並不去和她拾皮包,望了她淡淡地笑道:"那何必驚慌失措呢?人家的鈔票和鑽石,也不能無緣無故地落在你手上,你把對付我這種態度來對付別人也就沒有事了。"



    魏太太將那信三把兩把扯碎了,向水田裏一丟,然後彎腰把皮包撿了起來。淡淡地笑道:"你這話說對了,鈔票,鑽石,金子,那也不能夠無緣無故地到我手上來。我並不怕什麼人和我算帳。這件事我自有方法應付,也決不會連累到你。"魏端本道:"我打聽打聽,你爲什麼把鑽石戒指賣了?"她道:"那還有什麼不明白?我賭輸了。"



    魏端本道:"你還是天天賭錢?"她笑道:"天天賭,而且夜夜賭。我賭錢並不吃虧,認識了許多闊人的太太。我相信我要出面找工作,比你容易得多,而且我現在衣食住行,和闊人的太太一樣,就是賭的關係。"魏端本道:"既然如此,各行其是吧,不過我的孩子,你得交還給我。你若割離了我的骨肉,我也就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那我就要喊叫出來了。"他說着這話時,可就把兩手叉了腰,對她瞪了大眼望着。



    魏太太道:"不用着急,你這個要求,並沒有什麼難辦的,我答應你就是了。"魏端本道:"事不宜遲,你馬上帶我去看孩子。"魏太太道:"你何必這樣急,也等我安排安排。"魏端本道:"那不行。你現在是閒雲野鶴的身子,分了手我到哪裏去找你。你現在就帶我去。"他說着話時,兩手叉腰更是着力,腰身越發挺直着。



    魏太太四周觀望,正是無人,她感覺到在這裏和他僵持不得,這就和緩着臉色向他微笑道:"你既然對我諒解,我也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的。不必着急,我們一路走吧。"魏太太說完了,就向前面走。魏端本怕她走脫了,也是緊緊地跟着。他也是看到四顧無人,覺得這個女人心腸太狠,很想抓住她的衣服,向水田裏一推。他咬着牙望了她的後影幾回想伸出手來,可是他終於是忍住了。



    慢慢地向前,已將近公路,自更不能動手,也就低了頭和她同走到歌樂山的街上來。可是到了這裏,魏太太的步子就走緩了,她不住地停着步子小沉吟一下,似乎是在考慮着什麼。魏端本也不作聲,且看她是怎樣的交代。這時,迎面有三個摩登婦女走來。其中一個跑步向前,伸手抓住魏太太的手,笑道:"好極了,我們正要去找你,就在這裏遇着了。我家裏來了幾位遠客,請你去作陪。"



    魏太太道:"我有點事,遲一小時就到,好不好?"那婦人笑道:"不行不行!你不去,就要答應別家的約會了。"說着,她將聲音低了低道:"聽說你昨天又敗了。"魏太太沒有答覆,只點了兩點頭。她道:"既然如此,你應該找個翻本的機會呀!今天在場的人,就有昨天贏你錢的人,你不覺得這是應該去翻本的嗎?"說着,拖了魏太太就走。



    她回頭看魏端本時,見他將兩手環抱在懷裏,斜伸了一隻腳,站在路頭上,臉上絲毫沒表情,只是呆了眼睛看人。魏太太就向女友道:"一小時以內,我準到。我城裏的親戚來了,讓我引他去看看幾家親戚。我僅僅是作個引導,一會兒就可以了事。"那婦人將嘴向魏端本一努道:"那是你們親戚?"她道:"不是。我們親戚在前面等着,這是親戚家裏的同鄉。"那婦人道:"好吧,讓你去吧,我等你吃飯。你若是不來,以後我們就不必同坐着桌子了。"說畢,撒了手,魏太太就趕快地走開。



    魏端本也只有無聲地冷笑着,跟了走。魏太太已不願意走街上了,看到公路旁有小路,立刻轉身走上了小路。魏端本在後面叫道:"田小姐,你可不能開玩笑,說了在街上,怎麼又走到街外去了呢?"她道:"我總得把你帶到,你何必急呢。"說着她卻是挑了一條和公路作平行線的小路倒走回去,終於是在歌樂山背街一個小茶館的後身站住了腳,魏端本正疑惑着她是什麼騙局,忽然聽到有小孩子叫喚爸爸的聲音。



    在泥田埂上,兩個小孩子跑了過來。兩個小孩,全打了赤腳,小娟娟的頭髮蓬得像只鳥窠。天氣已經是很暖和了,她下身雖是單褲,上身還穿着毛繩褂子,而這毛繩褂子在袖口上,全已脫了結,褂穗子似的墜出很多線頭。小渝兒呢,和尚頭上的頭髮長成個毛慄蓬,身上反是穿了姐姐的一件帶裙女童裝。裙半邊拖靠了腳背。他們滿身全是泥點,小渝兒臉上也糊了泥。兩人手上各拿了一把青草。



    小渝兒好久沒有看到父親了,見了魏端本,直跑到他面前來,魏端本看見男孩子的小圓臉,又黃又黑,下巴頦也尖了,已是瘦了三分之一。他將手摸着孩子的頭,叫了一聲孩子,嗓子哽了,兩行眼淚直流下來。小娟娟似乎受到過母親的教訓,看到母親那一身花綢衣服,她沒有敢靠近,站在父母中間,將一個小手指頭送到嘴裏抿着。魏端本向她招招手,流着淚連叫幾個來字。孩子到了身邊,他蹲在地上,一手摟着一個問道:"你們怎麼在田裏玩泥巴?楊嫂哪裏去了?"小娟娟道:"楊嫂早走了。爸爸沒有叫她來嗎?"



    魏端本望了魏太太道:"這是怎麼回事?"魏太太道:"我們家散了,還要女傭人幹什麼?這兩個孩子,我託一個養豬的女人養了。"魏端本道:"那也好,把孩子當豬一樣的養。你只知道自己享受,你把孩子糟蹋到這樣子。你太殘忍了。"魏太太道:"是我殘忍嗎?我倒要問你,這養孩子的責任是該由父親負擔呢?是該由母親負擔?你自己沒有拿出一文錢來養活孩子,你說什麼殘忍不殘忍的風涼話?"



    魏端本道:"廢話也不用多說。今天是來不及了。我今天向這何處長告辭,明天我帶了孩子走,你把那個養豬的女人叫來,我們三面交代清楚。"說着,泥牆的小門裏,走出一位周身破片的女人,先插言道:"小娃兒的老漢來了唉?要帶起走,我巴不得。飯錢我不能退回咯。"



    魏端本道:"那是當然。我這孩子不是你帶着,也許都餓死了,我這裏有點錢,算是謝禮。"說着,在身上掏出幾張鈔票,塞到她手上。點個頭道:"再麻煩你一下。晚上你弄點水給我孩子洗個澡,梳梳頭髮,我明天早上來帶他們走。若是我身上方便的話,我明天再送你一點錢。"那女人接着錢笑道:"這話我聽得進,要像是這位小姐,一次丟了幾個飯錢,啥子不管,我就懶得淘神。娃兒叫她媽,她又說是親戚的娃兒。是浪個的?"魏端本苦笑着向太太道:"這也是我的風涼話嗎!"她臉色一變,並不答覆,扭轉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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